那声音极其痛苦,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柔弱娇媚,听到的人面色均是一变,几乎感同身受。
惨叫声持续了不到半秒就彻底消失,青年被剥夺声音,凄惨的尾音断裂得突兀。
邵逾白的手仍然点在青年眉心,指尖凝成的灵力仿佛千万把尖刀,将那张酷似师尊的亵渎面庞层层削下,皮肉剥离的细微声响下,那张血淋淋的本来面目缓缓显露。
“可惜了。”
看着青年在剧痛之下昏厥,邵逾白喃喃自语,随后他站起身,踢开挡在面前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贺武走去。
贺武脸上已没有了方才的得意试探,额头浮现豆大的汗珠,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如果说之前是堕月殿里的所有人与他平摊那些压力,那现在,压力就全部聚集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光是强撑住双腿不跪在地上,就已经耗费了贺武的全部精力。
先前那些对邵逾白的轻视怀疑像一个巴掌,狠狠甩在自己的脸上,贺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魔尊修为大不如前——
“我从前只觉得你心术不正,没想到还格外念旧。”
邵逾白走到他面前,嘴角挂起一个残忍的笑。
他问:“你很怀念东君吗?”
话音落下,贺武终于承受不住,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吐不出完整的话。
与此同时,末位上那个开口说话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生拖硬拽着按在地上,额头磕出巨大的红色印记,魔气护体竟毫无作用。
“尊、尊上饶命!”贺武终于在同伙的惨叫声中清醒过来,“属下真是一时鬼迷心窍,并没有冒犯之意!”
“你真的没有吗?”邵逾白反问。
又有三声惨叫,所有与贺武心照不宣达成共识的长老都被砸到了地上,有血肉破裂声响起,鲜血顺着石砖向外流淌。
他们五人均是化神期修为,或高或低,无论在何处都是叱咤一方的存在,可在邵逾白的威压下,却毫无反手之力——
一口忍耐许久的血喷出来,血点溅到邵逾白的衣角,贺武眼前发黑,胸膛剧痛,几乎能感觉到灵脉在威压下不堪重负的颤抖。
其他几名长老也跪在了地上,毕恭毕敬,恨不得自己现在不存在。
邵逾白拍拍衣袖,血点化为飞灰消散。
他缓缓开口:“我并非嗜杀之人,不然你早在见我的第一天就死了。”
话音落下,五人抖如筛糠,连痛呼声都不敢发出,
打量着他们此时的恐惧,邵逾白继续道:“但你们不该把心思打到师尊身上,真的不应该。
“不过好消息是,魔域从来不缺人,你们不算什么。”
貌似可惜的话语一出,已经注定了贺武五人的结局。
魔域阴暗,堕月殿更是魔气翻涌,在一片阴森可怖中,邵逾白面色冷淡,眼神漠然,鲜血从他脚边淌过,仿佛一尊天生的杀神,不必动刀动剑,杀意凛冽,让人都不敢、也不能反抗。
这是绝对的压制。
余逢春没有再费心看去,转身离开屏风,将书简收好后往寝殿走,顺便嘱咐常婉确定温泉一切备好。
半个时辰后,余逢春在寝殿接到了一只还在生气的小狗。
血腥气已尽数褪去,邵逾白把头埋在余逢春怀里,依赖又可怜,看不出他刚刚手刃底下五位长老,给魔域本就摇摇欲坠的权力结构来了次大清洗。
“都杀干净了?”
余逢春靠在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摸摸小狗头,问道。
邵逾白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差不多。”
“既然都杀了,还生气什么?”余逢春轻声道,“比我都生气了。”
闻言,邵逾白在他怀里抬起头,眼中还有猩红的魔气翻涌。
他道:“亵渎师尊,死有余辜。”
八个字,回答了余逢春的问题,可邵逾白没说的是,看清贺武呈上来的青年模样,尤其是那枚银白印记以后,他便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干净,挫骨扬灰以泄心头愤恨。
若真是爱之重之,怎么可能容忍旁人模仿容貌言行,那是彻底的侮辱亵渎,光是想起,都让人恨得牙痒。
那些民间话本中所谓的替身,说白了只是爱那张皮囊,自诩深情罢了。肤浅又可笑。
他低声道:“……一想起他们如何琢磨师尊面容,又心生多少亵渎,挫骨扬灰都便宜他们了。”
余逢春听明白了,心中爱怜,在人额头上亲了一口。“明夷重情重义。”
环绕在邵逾白周身的魔气有意识一般缠绕在他的手上,带来一阵轻微刺痛。
余逢春手指微缩,面上波澜不惊,可邵逾白还是发觉了。
默然片刻,他小声说:“他们敢如此胡作非为,想必也是因为这个。”
魔气外露,古往今来皆是修为亏损的征兆,从无例外,也难怪贺武会认定邵逾白不敌他们。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邵逾白魔气外露是因为镇压了妖族裂缝,虽身受重伤,却被妖气激发,以至于伤越重,魔气越暴烈,明面上仍困在渡劫期,实际上已经是大乘期修为。
一群松散的化神魔修,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只是……
余逢春同样小声问:“疼不疼?”
师徒紧贴着躺在一张小塌上,跟交换秘密一样声音轻细。
邵逾白眼睫一颤,也不知是蓄意卖惨博人疼爱,还是真疼到不想遮掩,在余逢春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细想便知怎么可能不疼,人又不是石头做的,哪怕脱了凡胎俗骨,也没有真的位列仙班。
见此,余逢春伸手摸到邵逾白的腕间,勾勾那根不知何时移到他自己手腕上的荧绿色宝石。
“明夷,抱我去床上。”
手链仿佛一根绕着心脏缠绵半圈的丝线,余逢春勾动一边,另一边便也跟着心痒难耐,邵逾白连思索都不曾思索,揽住余逢春的腰,瞬息间便滚到了床上。
可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余逢春并没有安稳地躺在他身下,反而是腰下用力,带着邵逾白在床上滚了半圈,坐在徒弟的腰腹处,嘴边含着笑,松开了发间簪子。
刹那间,发丝如瀑垂落,仿若兰风过隙,邵逾白怔怔地看着,直到一个轻吻落下,才随之闭上双眼。
“好明夷……”
仿佛叹息的呢喃在他耳边响起,邵逾白只觉得自己坠入一片漫无边际的春日中,四处都是漫然春光,连偶尔的一次呼吸都跟着陶然。
纯净柔和的灵力,自二人相触处荡开,仿佛清风荡遍九州,连脑海深处的哀嚎声都因此平息。
是双修功法。
意识到这点以后,邵逾白倏地清醒过来,想要阻止或者更深的触碰,却看到师尊在自己身上,已晕红了眼角,发丝自肩垂落,缠绕在自己手指。
人生得此,自然会不知今夕何夕。
夜半时分,魔域深处,花漫山遍野地开了。
……
……
余逢春是被0166叫醒的。
[主角的情况好了一些,]系统无机质的声音让人联想起稳定的蓝色光圈,[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他的身体破损程度已达到70%,很难救治。]
余逢春坐起身,双修后的身体酸软无力:“我知道。”
0166继续说:[换做其他世界,他可能早就死了,幸亏这个世界有灵力,不然即便你想救,也会很麻烦。]
余逢春反问:“难道现在就很容易吗?”
他叹了口气,顺手把手搭在邵逾白头上,跟搓狗耳朵似的摸了摸。
邵逾白感受到他的触碰,在睡梦中微微皱眉,无意识地抬手,与余逢春十指相扣。
睡眠不该为修士所有,除非彻底精疲力竭。
邵逾白很累。
余逢春顺从地依着他的触碰,与他掌心相贴。
双修只是延缓了疼痛和死亡,并不是救治的良药。想要让邵逾白长长久久地活着,需要彻底将裂缝关闭。
而将裂缝关闭的契机就在于——
余逢春眨眨眼,悄摸摸地伸手,指尖搭在邵逾白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