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说英语吧,中文听起来像是疯了。”
李贴台拒绝,也学着余逢春的样子在邵逾白胳膊上拍了两把。
“结实的男人,”他说,“让你幸福。”
余逢春:“……”
0166快在他脑子里笑疯了,声音一抽一抽的。
听着脑子里的狂笑声,余逢春脸上笑眯眯地:“你再多说一句,我也让你幸福幸福。”
李贴台不说话了,他听得出来这是一句威胁。
“那就让我们来谈论正经的大事吧,”他拍拍手,操纵瘦小的身体走回会议室,“有柔软的沙发和温热的水等着你们。”
负责谈判的成员和律师率先走进去,余逢春停在原地,等所有人都进去后,拍拍邵逾白的胳膊。
“知道我为什么说他烦人了吧?”
他拍的那个位置,正好是李贴台刚拍过的。
邵逾白沉默一会儿,道:“确实不同凡响。”
“父亲很中意他,”余逢春说,“他是越南血统,但因为家族原因,一直在外颠沛流离,唯一庆幸的就是有个好脑子,学到了足够自己赚很多钱的知识。”
邵逾白闻言看过来。
柔和的日光下,余逢春的脸色仍然苍白,却远没有梦中那样毫无生气,更像出窑的洁白瓷器,内里有火的生机。
现实与梦境的割裂更加明显。
邵逾白缓缓开口:“您对我说了很多。”
“你不想听吗?”余逢春反问。
“我只是很荣幸,”邵逾白谨慎措辞,“我刚来到您身边……”不值得余逢春这样信重。
除非余逢春别有所图。
而确实别有所图的余逢春微微一笑。
“你说过,你是我的,我从来不会对我的人或物吝啬。”
指尖划过邵逾白的胸膛,不等面前人有任何反应,余逢春迈步走进会议厅。
第95章
与李贴台的谈判持续了三个小时, 余逢春唯一做的就是选了张舒服的沙发坐下,隔着一段距离看两方人来回周旋试探。
邵逾白本来是站在他旁边等着的,余逢春坐了一会儿, 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就顺势一抬手把人拉着坐下, 然后自己靠上去。
舒服了。
于是只开了半扇窗户的会议厅里, 一边唇枪舌战, 为了现实的几车金砖的你来我往、毫不留情, 一边岁月静好, 阳光暖融融的晒在身上, 舒服得都要睡过去。
会议厅里不能玩手机, 余逢春对着光打量自己的手指和手腕上的伤疤,细小的伤口已经退成接近原本肤色的颜色,只是手腕上的伤疤刚愈合不久, 还泛着粉, 很明显。
这只是他无聊打发时间的小动作, 不带任何意味, 可落在旁人眼里, 那些细小的伤痕却好像一片细密的鳞片, 层层叠叠地覆在他的手上, 不仔细观察难以辨别, 于细腻白皙中多了几分惊心动魄。
外人只看得见余氏家族风光无限, 却不知道里面也是一团污秽,余逢春已经算得上是余术怀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他过得也不顺畅。
邵逾白放松肩背, 让余逢春靠得更舒服。
两人默默无言,基本就是这场会议的背景板, 可一直留意关注的李贴台却将一切收入眼中,忍不住抬起胳膊,在会议中途捅了捅坐在自己旁边的周青。
自从会说一口怪里怪气的中文,李贴台就坚持不再用英语或母语进行交流,一定要让所有人听见他的学习成果。
眼下雇佣的专业团队正在谈判,试图为李贴台争取更多利益,而李贴台则公然说起小话。
“快看春天,”他感叹道,“他躺在别人的怀里,像美丽的光。”
周青压着声音说:“你是国际顶尖的航天专家,能不能关注点你该关注的?”
李贴台捂住胸口,做捧心状:“我的职责就是关注美丽的春天。”
周青:……
他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朝余逢春的方向看去,然后只看了一眼,周青就回过头,不再看。
“什么感觉?”李贴台问。
周青阴沉沉地反问:“你想要我有什么样的感觉?”
李贴台不说话了,瘦小的男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被高大的黑色皮椅衬得更加干瘪,精明的目光将周青的每一寸神情变化都收入眼底。
片刻后,李贴台意味深长地开口:“我觉得我看到了。”
周青沉默。
整体谈判其实很顺利,已经合作过许多次,加上由余逢春在旁边做花瓶,李贴台很快就签了合同。
接下来半年时间,他将以影子研发员的身份,参与海湾区的走私项目,主要研究开发集装箱夹层的改造方案,这会是项目的开端和关键环节。
等他签完名,余逢春终于屈尊降贵地伸出手。
李贴台紧紧地和他握手,眼神一个劲地在余逢春身上打量。
“春天,你真好看。”
“你已经说过几百遍了,我确信我已经知道了。”余逢春慢悠悠地回应,“再次感谢你。”
李贴台说:“我可以和很多人合作,但我还是愿意见你,你不一样。”
“是的,我也知道我不一样。”
余逢春将手插回口袋,看着李贴台的保镖团队将他带走。
围观全程的周青踱步到他身边:“如果他问先生要你,先生会不会同意?”
余逢春闻言抬眸,细密的睫毛在光下显出浅浅的金色,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周青的脸,反问:“如果我现在要你去死,你会不会同意?”
周青嘴角抽搐,勉强扯出个笑。
余逢春没再理他,转身离开。
而落后他几步的邵逾白却没有立即跟随,而是停在原地,与余逢春同样冷淡的目光落在周青不堪的笑容上。
周青被他看的心里一惊,总觉得这人在心里记仇。
可他和余逢春的事,跟邵逾白有什么关系?
他哪来的立场?
思及此处,周青收起笑容,质问:“你看什么?”
邵逾白目光微敛,仍然冷淡。
他刚想开口,余逢春却在远处喊了一声,很不耐烦地问:“磨蹭什么?”
于是邵逾白什么都没说,转身快步走到余逢春身后。
“你干什么呢?”
等他来到身边,余逢春仍然很不耐烦:“是让我等你吗?”
“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最好是这样……”
两人看都没再看周青一眼,一起走了。
*
*
夜里,邵逾白又开始做梦。
梦境的到来完全不受药物或者自身意志的影响,只要邵逾白闭上眼睛,它就一定会降临。
……
他梦见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梦境里,李贴台还是在说很怪的中文,油腔滑调、矫柔造作,怪异的腔调在梦境里更扭曲,带着不祥的回音。
窗外阳光温暖灿烂,两方人问好之后,余逢春仍然以旁观者的身份坐在沙发上,等待谈判结束。
邵逾白也如现实中一样让他靠在身上。
一切似乎没有改变,只是当谈判结束以后,李贴台离开会议桌,走到余逢春面前。
“你看起来很虚弱,春天,”他说,“你心情不好吗?”
他看向余逢春的眼神里有很多的可惜,仿佛目睹一场繁春的凋零。
余逢春靠在邵逾白肩膀上与李贴台对视,呼吸声伴随着胸膛的起伏,通过身体接触传递到邵逾白的感官里,像蝴蝶振翅般轻浅。
邵逾白低下头,注视着余逢春手腕上没来得及遮掩的数道伤痕。
许久后,他听到余逢春说:“其实我最近心情不错。”
“那很好,”李贴台说,“这个男人看起来不错。”
这个男人指的是邵逾白。
梦中的余逢春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啊,我也觉得他不错。”
李贴台又说:“多开心点吧,春天,让美丽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