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会宠坏我的。”岑青环住巫颍的肩膀,撒娇地蹭着他,其后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很快又被一只大手扣住后脑,不使他退离半分。
“你可以任性,可以放肆,做你想做的一切。没有人会约束你,也无人有资格约束你。”
每说一句话,巫颍的眸色就暗沉一分。
最后一个字落地,他再次吻上岑青的嘴唇,力道加重,似要将对方吞噬入腹。
“你是我的王后,我的妻子,我的珍宝。令你不快之人,我会把他撕碎,无论是谁。”
岑青顺从巫灵王的力量。
他被对方深深地禁锢在怀里,冰雪的气息萦绕四周,体内却升起灼热,火焰般焚烧他的理智。
情感冲破藩篱。
涓涓细流终成巨浪。
他无力阻拦,也不想阻挡。
第47章
巨鸮再次起飞,离开荒域边境,返回途中歇息的小城。
这里曾是一座兵寨,由高墙、瞭望塔、营房、打铁炉、马厩和大量草棚组成。
十年前,巫灵和魔族因故休战,边境战火熄灭,大军团奉命撤退,仅留部分人员原地驻守。
周围的居民聚集而来,还有自由联盟的商人,以及附庸于巫灵的种族,围绕着兵寨搭建农舍、木屋商铺和石头砌的旅店酒馆,日复一日,逐渐形成有规模的城镇。
小城中心是一座石塔,此前是军事指挥所,如今被王城一行人用来歇脚。
两条主干道贯穿城内,沿塔底纵横交错,呈十字形状。
颜色各异的石块拼接在一切,上面撒了石子,以黏土融合,组成一幅奇特图案,成为小城独有的标志。
巨鸮飞过天空时,恰好是深夜,多数人已经入睡,小城中不见灯光,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石塔前升起火把,留守的巫灵已经准备好一切。
巫颍牵着岑青的手走进塔楼。
螺旋状的楼梯嵌入墙体,提灯摇曳火光,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长,让岑青想起黑塔中的日子。
“你在想什么?”巫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岑青。
“我在想金岩城的日子,就像一个囚徒,不是多好的回忆。”在巫灵王面前,岑青从不隐瞒自己的经历。痛苦真实存在,烙印在他的身上,永远无法磨灭。他势必要报复,尤其是对他的父亲。
巫颍抬手抚过他的额角,俯身吻上他的发顶,其后牵着他继续上行。
两人登上石塔顶层,进入一条还算宽敞的走廊。
石头铺设的地板很不平整,地面坑坑洼洼,不小心就会绊到。墙壁上开凿有灯龛,牛油蜡烛在里面闪光,飘散出缕缕烟气。
“你想立刻杀了他吗,你的父亲。”巫颍推开一扇木门,和岑青走入室内,将提灯放到脚下。
房间内朴实无华,一切以实用为主。
地板上铺着毛毡,墙壁和天花板没有任何装饰,好在床铺足够舒适,上面的被褥蓬松温暖。
“我想,但我打算亲自动手。”岑青再次强调。
在房门被关闭时,他主动靠向巫颍的肩膀,双臂环住巫颍的腰,仰头看向他:“陛下,您会满足我吧?”
“当然。”巫颍托起岑青的下巴,轻轻印上他的嘴唇。
和温柔的吻不同,他一把托起岑青,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禁锢他,将他抵在门上。
“我会满足你,无论任何要求。”
岑青无声笑了。
手指探入巫颍的领口,指尖感受血管的脉动。下一刻,他侧头咬住巫颍的颈侧,牙尖没有穿透皮肤,只是轻轻厮磨,激起一股磨人的痒意。
“陛下,您真的会宠坏我。”
烛光跳跃,呢喃声低不可闻。
巫颍短暂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在灯光下凝视岑青。
暖光覆上岑青侧脸,愈显肤白如瓷,眉眼似墨。纯正的古老血脉,他天生属于黑暗。
“你是我的王后,你该拥有的一切。”
话落,他轻松抱起岑青,离开提灯笼罩的范围。
来至床前,巫颍弯腰放下岑青,手指擦过岑青的眼尾,旋即解开领口,反手扯落床幔。
月光如水,穿过窄窗投入室内。
华丽的外套堆叠在地,宝石钮扣反射彩光,斑斓夺目,熠熠生辉。
床幔掀起一道缝隙,现出一截皓白的手腕。腕上套着一只环镯,很快被另一只手攥紧,再不能窥见半分。
进入后半夜,城中降下一场冷雨。
这是入春后的第一场雨。
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薄雾腾起,烟云般笼罩城内。
雨势越来越大,雨珠密集打在屋顶和石路上,发出阵阵声响,既能助人安眠,也会带来梦魇。
岑青很少做梦。
今夜,他意外陷入梦境,睡得很不安稳。
潜意识中,他将自己埋入巫颍怀里,用力抱紧对方,为自己寻求安全。
恍惚间,一条林间小路蜿蜒在他脚下,道路两侧浓雾弥漫,雾中藏着扭曲的影子,影影绰绰,轮廓难辨。
可能是树,藤蔓,草,也可能是某种异兽,亦或是死去的怨魂。
空灵的声音传来,轻盈、缥缈,似一阵风刮过耳畔。
岑青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声音变得模糊,根本辨识不清。声音的主人像是被束缚,极端虚弱。
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声音在呼唤他。
“好奇心很危险。”
岑青这样告诫自己,仍控制不住迈开脚步,沿着小路穿过雾海,一步一步深入林中。
是的,这是一片森林。
陌生,古老,一切都很模糊,被看不到的力量遮挡。
像蜘蛛网。
脚下的路很滑,长满了青苔。
岑青却走得很稳。
两侧的景物持续后退,雾气丝线一般牵扯,背后有无数面孔滑过,在他的肩头留下一抹冰冷,比他的体温更冷。
这是哪里?
岑青不得而知。
他只能顺着本能前行,剥开重重迷雾,持续不断向前走。
道路仿佛没有尽头,周遭的景物不见变化,他怀疑自己是在原地徘徊。
就在他有意停下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浓雾被吹散,大量碎屑打在岑青身上,有草叶、石子和细小的冰块。
岑青举起胳膊挡在眼前,直至混乱消失,才抬眸朝前看去。
视野豁然开朗。
脚下绿草如茵,各色鲜花散落其间,一簇簇绚烂绽放。
草海无尽铺开,浪花一般翻滚,一眼望不到尽头。
草海中央膨胀开大团白光,光芒中心赫然矗立一棵巨木。
树干粗壮,至少需要十人合抱。树冠张开遮天蔽日。树根鼓出地面,木须盘根错节,足能撑起一方世界。
巨木半身赤金,另半身隐于光中,辨别不清颜色。
在这棵巨木面前,世间万物都被衬托得渺小。
岑青凝神望着,明知道这是梦境,仍禁不住失神。为这棵古老神秘的巨木,为它流淌的光,以及散发的温暖。
“金木。”
他认出来了。
等比例缩小,这棵树和他曾见过的金木一般无二。
只有血族王室能栽培的树种,百年前一夜消失,在他遭遇攻击时出现,却仅是昙花一现。
他收藏了金木的种子,本打算有机会在领地种植。
心中这样想着,岑青不知不觉迈开脚步,穿过翻滚的绿海,走向光辉笼罩的巨木。
草海很高,草叶高过他的肩膀。穿行其中堪比走过树林,岑青却不会迷路。他清楚记得巨木的方向,哪怕闭上双眼也能捕捉到金色光芒。
距离越来越近,他近乎能触碰到延伸至脚下的树根。
不料想风云突变,蓬勃的绿意褪去,绿色的草海陡然枯萎,像是被火焰焚烧,大面积变得焦黑,一片片沦为碎末。
金色的巨木失去光辉。
从树根开始,不祥的灰斑爬上树身,一截一截吞没树干,侵蚀舒张的树冠,湮灭所有光辉。
这棵树正在死去。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知为何,岑青忽然感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