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打理妥当迈下床来,却见逃儿不知何时醒了,怔怔地看着她。尽管因之前的经历,叶曼青对孩子是有着近乎恐惧的洁癖。两人呆呆对视几息,还是她先开的口:“我、怎会在这里?”
逃儿却似没听到她的问话般:“小姐……醒了。”
叶曼青无奈:“是谁把我带到这儿的?是你吗?”
逃儿摇摇头,抬手指向门外。门忽地被撞开,晨光纷飞中,一道人影呆呆立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涩声道:“叶姑娘……”
叶曼青身体一震,昏迷前的记忆便如开闸的水龙一般激涌而出。心中莫名一痛,她缓缓吸了口气撇开头:“木少侠怎会在此?”
木怀彦抚着门框的手指骤然握紧,犹自笑道:“你觉得怎样,可有不适之处?”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叶曼青面色一变,顿时想到身上处理好的伤口和换下的衣服:“谁给我换的衣服?”
木怀彦一滞,呐呐不成言。却听沉冰似的男声缓缓插入:“是我。”
虽然早有准备,但果真得知事实,叶曼青仍是下意识咬住嘴唇。先前这男子所作所为对她来说只是羞辱,若非当时事出突然,她早就给他一顿苦头吃了。只是——
“多谢你救我。”
似未料到她会这般说,穆寒萧也是一顿,轻咳一声方道:“你失血过多,现下虽是醒了,却仍需静心休养。我、我再为你诊脉。”
话说完,他探寻似地看向叶曼青,直到她点头应允才迈入房中。他颀长的身影一入房中,登时多了股压迫感,叶曼青捏住被单,强自镇定道:“烦请木少侠把门关上,我想同穆庄主独处一会儿。”
“……好。”
木怀彦眼眸虚虚扫向房中的逃儿,他一个激灵,赶忙跳出门来。木怀彦抬眼看向床榻处,那女子绯红衣裳此时彷如暖焰静静燃烧,连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也被晕染出一丝红艳。她的眸光与他交汇,不闪不避,却也没有半分温情,像是在看着毫不相关的人一般。他的眸光微微一黯,手臂轻展将门带上。
叶曼青微微眯起眼,他背光的身影一时看不清面容,只是在那般清和目光注视下,她只觉有再多怨愤也会消散了去。更何况,更何况、他本就不曾有对不起她的地方……相遇至今,他对她可算是照顾有加,若没有他的回护,她在青霓山上哪能那般逍遥?后来情势所迫她下了山来,也不曾想到给他递个消息。原本还想着跟阿默浪迹天涯的,不曾想过他们竟还有再见的机会。那一天她也是激怒之下失了冷静,便为那两字生出这许多怒气来,实在是不应当。按她一贯行事,该是问清缘由再来判断,当时却不知为何想不到这些,反倒莫名其妙抽了他一耳光。现下想起这些,她心中不由生了些愧意,不由寻思着该如何补救。
“辛眉、辛眉?”
叶曼青登时回过神来,下意识挺直了脊背,面上微笑漾出:“穆庄主唤的是谁?”
穆寒萧一愣,唇边便带了丝苦涩,却见眼前熟悉的绯衣女子笑意清浅道:“穆庄主不是要帮我诊脉么?”
“……是。”
穆寒萧走过去,在塌旁坐下。叶曼青伸出左腕,他搭上三指,静心听辨几息:“脉象已回复平和,只是稍嫌疲弱,将养一些日子便会好的。”
“这样便好。”叶曼青收回手臂,她可不愿自己沦为随时会晕倒的病弱小姐。思绪一转,她便笑道,“先前虽同庄主见过面了,但情况混乱,到了现在还不曾见礼,真是失礼了。小女子姓叶,名唤曼青,谢过庄主救治之恩。”
“叶曼青……”穆寒萧喃喃念着,似在品匝这个陌生的名字。面前这人的容貌身形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尤其是穿上这袭绯红衣裳,越发映衬得眉目清灵。便是病中虚弱也不稍减那等风貌,反倒多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柔弱。只是无论外貌如何娇怯,她的性子却如以往一般丝毫不做作。恩是恩,怨是怨。便如同她嘴上道谢,手上却好几次揉过方才他手指碰触的地方。只是她的言谈间少了过去的那种生涩,听木怀彦所说,她这段时日来屡次历险,其间惊险无法一一道来。单是他那日所见,她那般好忍耐,虽说他是心有所牵猝不及防,但她一个弱女子能在那般境况下求得生机,实非易事,可见这两个月间事态之险。更何况她记忆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