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巨大的盒子,通体由某种石材制成,在夜明珠雪白的光芒照射下,各处壁脚反射着辉芒,映照在液面上,盈盈然如白日临水。
许多不知名的花草漂浮在水面上,她随意捞起一枝,看了半晌仍是认不出是何种植物。那花朵不知泡在水中多久了,但奇异的是,她略微抖开水珠,竟见片片花瓣娇嫩如新,微含的花蕊将放未放,欲开不舍。她好奇地置于鼻前轻嗅,只觉一阵如雪梅般的清香丝丝缕缕,飘渺如雾。
她暂且放下那花朵,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见上身散开的白色丝带落在一旁,露出身上样式古怪的单薄衣裳。目光下移,雪白的丝带缠满她的脚部,密密麻麻地把她裹成个蛹。
蛹……
她浑身一僵,再没有细细探究的闲情,身上那些带子仿佛是吐信的毒蛇,她一阵反胃。她几乎是神经质地撕扯开那些丝带,但丝带下显露出的东西却更叫她崩溃。
她没有看身上的白衣长裙,只用力扯开脚上的丝带,目光一动,她的动作凝在当场。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颜色艳丽的鞋子——那是一双红缎描金绣花鞋——她在博物馆展出的古尸身上看到过类似的还原绣花鞋。
密闭的石盒,飘荡的花草,古旧的绣花鞋……当她是死人么?居然把她放在棺材里?!
自醒来便压抑着的情绪潜移、游动、翻滚、沸腾,终至汹涌而出——
“混蛋……混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这是在做梦,做梦!听到没有,叶曼青,你是在做梦!快给我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我是在做梦……做梦……谁都好,救救——”
那最后一个即将脱口而出的“我”字忽然卡住,硬生生吞咽回去。她像是错愕间吞下一只苍蝇,干张着嘴想吐,却只是一阵阵恶心翻不上来。
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的愚蠢哭嚎毫无意义。
撑在身侧的手臂酸涩到麻木,她一手紧紧攥着衣服呆坐许久,才缓缓移动身体,倚靠在棺壁上。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觉都要是迟滞了的时钟一般,后知后觉。
这个石棺简直和冰柜没两样,身下不停冒出的寒气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冷到极致,她却莫名地笑起来。这个样子,倒真同现代的停尸间差不了多少。
说起来,她受到的待遇也算是国宾级了。之前没有细看,现在一摸才知道,光她躺的这个棺材的材质就不是寻常人用的起的。那种莹润的触感,分明是玉石。
空气中的隐隐清香更让她忍不住扯扯嘴角,玉石为棺,明珠为灯,奇花异草浮游四周——这简直就是一具待开发的上佳古尸啊!微微那女人要是知道这些,指不定怎么羡慕呢……
微微……
她的神智渐渐昏沉,冷意一阵强过一阵,几乎透到她的心底去……头顶的光芒明亮温暖如阳光,她心头一动,便伸手去碰触——
“嗑嗒!”
沉闷的声响跳出,夜明珠忽地自她指尖退开。她稍愣,蓦地一丛水幕直泻而入,淋了她满头满脸。她还没反应过来,更多的水挤了进来,那“嗑嗒”声越来越响。
她猛地缓过来,这是玉棺开启的声音!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原本虚软的手臂不知哪里有了力气,她撑着棺盖,死命地用力推着。水已经没到她的胸部,但棺盖只开了个一尺不到的口子。巨大的水压压在棺顶,无论她怎么用力却还是纹丝不动。
不够不够!还不够!
冰冷的水淹到下巴,她昂起头,伸长了手臂去按那个夜明珠……刚才,她就是碰到这个珠子才让玉棺开启的,上天保佑——
她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手指上,那圆润的珠子似是承受不了这般力量,猛地一松便向棺盖中陷去。只听“轰然”一声,棺盖整个翻开到一侧。铺天盖地的水瞬间压下,棺中的花草猛地冲出,散在周围,被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穿透水幕照亮,殉祭般诡异神圣。
她的双手死死攀着棺沿,屏着呼吸忍受那种仿佛要把全身骨头都压碎的力量。玉棺已全被水充满,身下的浮力一起,她咬牙猛地一蹬棺底,缩腿弹身向上游去。
这水底仿佛深若千尺,她只觉手脚越发酸软,胸中的气息更是越来越紧,仿佛要爆炸般的难受。可是,已经到了这个这一步,她又怎么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