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而疏远、亲近而不越界、诚挚而不轻佻。
宜苏生为九尾狐妖,魅术无双、美貌绝伦,他见的最多的,是贪婪、下流、恶心的宛如蛛网般缠在他身上的爱欲。
可江让不同,这个男人对他罪孽一样的美貌没有欲望,有的只是如欣赏花束一般的薄淡的趣味。
宜苏本以为商皇给他们的任务很快便能完成,可他发现,江让对他们根本就是岿然不动。
连他从来万无一失的魅术都不曾起过作用。
既然此法并不管用,他们就得换一个法子了。
清醒时候的江大人如此温润如玉、克己复礼,那,他总该有入眠的时候罢?
九尾狐除却擅长魅惑,还有一项法术傍身。
入梦。
第229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3
四月的日光正是明媚的时候。
江让方才踏出红墙砖瓦的皇宫,便自宫门侧看到几位发束冠冕、身着红色官袍的官员。
几人正在交谈,见到男人的瞬间,面上便浮现出几分谄媚的笑意,拱手作揖。
“江大人,”其中一个官员低声道:“去日同您提及的事儿,有着落了。”
言罢,他声音稍大几分道:“不知今日我等可有幸邀大人一同品茶?”
紫袍男人含笑的眸轻轻眯起几分,显出温和散漫的弧度,他微微颔首,拱手客气道:“诸位相邀,本官自然同去。”
几人客气推辞一番,便一同上了大道边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儿便入了集市,最终停在京都内最大的一家青楼边。
男人修长的指节稍稍挑开马车的窗帘,浓密的花香、脂粉气息便幽幽缠入车内。
只见那青楼正红的墙边挂满了红灯笼,摇曳的烛火随着来往簇拥的人影,映在粉墙黛瓦之上,显出一片暧昧多情之态。
管竹糜糜之音不绝于耳,从江让掀起的角度看来,甚至能瞧见几个醉酒的男子揽抱着花娘伎子仰头大笑、肆意吻弄的模样。
江让从来洁身自好,倒是少来这花街柳巷之地。
但男人年岁到底不小了,三十岁的年纪,自正妻逝世后,后宅空虚。战场上、官场上,不少人为了得他青眼,送上的美人是一茬接着一茬。
江让到底是食色男女,自然不能免俗。
这些年,他挑挑拣拣,倒也曾与不少美人春风一度。
只是谈及此事,便不得不多提,江让是个欲望很淡的人,这与他生来‘命门火衰’、无法勃起有极大的联系。
男人并不在意体位的关系,他行床榻之事,除了兴起来潮,便是为了驳商皇的脸面。
他知道商皇喜好盯着他的行踪和床榻之事,他也知道商皇对他心火不死。
但那又如何?
他就是要让他知道,他商泓礼即便是这天下共主,在他这里,也不过是个半傀儡的皇帝。
江让在外做派从来都是君子有仪、不念权势、爱重君主,但实际呢?
掩在那谦谦君子之下的,是一颗狼子野心。
从一开始,从神辉降临在他这位英伟卓然的大哥身上的时候,男人的心中便生出了一道深渊。
论参战的次数,他江让不比商泓礼少到哪里;论谋略,对方更是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论温厚仁德,他更是赢得了天下人的心。
仅仅是一道‘神’的旨意,商泓礼便能越过他登上那个位置。
凭什么呢?
…
箜篌声阵阵入耳,紫袍男人坐在青纱漫舞的坊间首座,其余官员则是坐在两侧。
众人的桌案前皆摆满了品相昂贵的美食,边侧有精致的青瓷器皿点缀上鲜花作配。
穿着轻盈的伎子站在中间的鼓上翩翩起舞,时而聚合、时而散开,仿若花苞盛开一般。
江让的目光倒并未放在舞者身上,男人眸色温润,眼神落在舞者间身着月白长衫、人首鹿身的年轻乐师身上,指节随着箜篌典美的声调慢慢打着节拍。
只见,那乐师乌发微束,以一条珍珠白的发带系起,他额心一点三色花钿,上半身纤美有态,手扶箜篌。下半鹿身更是矫健美好,四条笔直的鹿腿微微屈膝伏跪,单是跪坐再次,便给人一种纯美无辜之感。
见男人的目光被那鹿男吸引住了,江让下首的一位官员顿时举起金杯,低笑道:“江大人可是对那乐师颇有兴趣?”
男人动作微顿,眉弯轻挑,竟难得显出几分意动,他浅笑思衬道:“确是有趣,他弹得可是《沧海词》?”
官员抚手笑道:“传闻江大人大败前朝后,曾于庆功宴上饮酒作曲,一曲箜篌流传天下,此曲正是您当初自创的那曲《沧海词》。”
江让勾唇:“此曲节奏难控,豪情万丈,这位乐师倒是有些本事。”
那官员赶忙道:“是啊,听闻江大人好乐曲,下官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位极擅乐器的乐师,他名为鹿尤,生得也是国色天香——”
说着,官员窥着男人的脸色,起身唤道:“鹿尤,还不快来见过江大人!”
箜篌声余音慢慢消减,好半晌,江让才看见那年轻的鹿男怀抱箜篌,垂下的长发滑至腰间,漂亮洁白的鹿腿微微绷紧,慢慢起身,面朝着他步步走来。
鹿人族群本就是个安静的性子,他们生性腼腆,极擅乐曲,是红袖添香最好的玩宠。
那鹿男停至江让案前几分,天性的敏感腼腆令他行事局促,连红润的嘴唇都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他是三年前被买入那位官员的府邸之中的。
自他入府后,几乎每一日都会有无数的侍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连沐浴更衣都需要按照特定的规矩来。
买下他的那位大人从一开始便直白地告诉了他,买下他,就是为了取悦京都那位权势无双的江丞相。
可以说,为了今日,鹿尤已准备了三年有余,他的身体、嗓音、手臂、腿弯、面容全部都被打磨成了最吸引男人的模样。
他小心抬眼看了眼眼前手握无限权势的男人,想象中那位名满天下的江丞相该是高高在上的、用看玩物一般的眼神看他。
可实际上,当他如此小心羞涩地偷瞥时,撞见的却是一双温柔到近如春光的眼眸。
江大人含笑看着他,天生上翘的唇弯带着耐心、温柔,他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位家中喜爱的小辈,包容、宽厚。
鹿尤整张脸瞬间红了个彻底,他脑袋一空,手忙脚乱之下,竟是将三年来学的所有礼仪全部忘之脑后。
他呆呆怔怔地看着江让,耳根近乎滴血,小声道:“……见、见过江大人,奴、名唤鹿尤。”
那官员见他关键时候犯蠢,讨好谄媚的话一句都不会说,顿时急得冷登他一眼,旋即对江让拱手道:“江大人,这鹿男愚钝的很,但胜在貌美贴心,您看——”
江让已是低笑出声了,上位者纵横人心恶谷多年,对这等心性纯挚的孩子最是容易心软。
他微微摆手,笑言道:“愚钝?本官倒是见他心如赤子。”
官员当即心中一喜,赶忙对鹿尤道:“还不去江大人身边伺候着。”
鹿尤此时反应过来了,赶忙手忙脚乱地理好自己的衣裾,行至男人身侧,小心坐下。
他心脏跳得厉害,脸颊通红,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该是由鹿尤来伺候男人端茶倒水,饮酒添香,如今倒好,倒是江让柔声询问他喜欢吃什么,尽可自取自饮。
眼见那鹿男小心紧张得浑身僵硬,连漂亮的四肢都不敢伸开,江让微微展眉,一边与旁边的官员商议事务,一边随手替那孩子夹菜食。
鹿尤很少见到这样体贴入微的大人物,他从前听府内其余的伎子说过,那些大人们个个都再禽兽不过,不管人前多么正直,一旦抱住他们,便开始动手动脚、揉弄戏耍起来。
可是……
可是这位江大人,似乎是不一样的。
他恪守礼仪,不曾揽抱玩弄他,也不曾言语调戏。甚至,男人在与旁人谈及事务时,还能够顾及到他惧怕无措的心思,帮他主动夹起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