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分清楚大小王,为此感到胃痛的付邀今又产生一丝困惑,鹰王不是只有两个儿子么?从哪里又冒出一个老三。
“叫那玩意做什么?”大王子不屑地嗤笑一声,“不被鹰神承认的野种。”
“大哥……”二王子略带谴责地看了大王子一眼,“老三的阿姆也是中原人,或许会给小塔姆带来一些来自家乡的亲切感。”
“还是你想得周到……”老鹰王赞许地点点头,声音嘶哑地吩咐在一旁伺候的下人,“让阿夏以后就去公主身边服侍。”
付邀今尝试理解了一下两人的对话,确实有个三王子,他的母亲是中原人,名叫阿夏,她身份卑微,大概率是个被俘虏的奴隶,不然不会将堂堂王子的生母派来伺候他。
至于‘不被鹰神承认’,这是赤桓族独有的一个传统,每一名具有鹰王血统的子孙在十岁之后都会被带去鹰谷,那里终年盘旋着成千上万只雄鹰,如果有一只老鹰停留在这个孩子的肩头,并与他离开,就代表着他得到了鹰神的认可,有堪当大任的能耐;
但如果从始至终都没有老鹰愿意落下,就代表着鹰神不认可他,他就不配做未来的鹰王。
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有属于他们的鹰,只有老三被带去鹰之谷的时候,所有苍鹰都骤然远离他所在的区域,甚至只要是他站立的地方,鹰都不愿在那片天空飞翔。
付邀今正思索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暴躁的声响,是大王子愤怒地将喝空的酒壶拍在案几上,趁着上头的酒劲大骂道:“塔格,你又偏心他,从小到大你都偏心他,就因为他老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随便说两句屁话就想得周到,等他哪天把刀插进你心脏都不知道!”
老鹰王想不到大儿子居然敢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他,气得整张脸快速充血,嘴里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骂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后直接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毡帐内顿时一片混乱,两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妇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急匆匆往鹰王身边赶,其中一人埋怨又担忧地揍了大王子一拳,又被大王子拽住手腕,低声劝道:“阿姆,走,别管他。”
大王子的母妃不可置信地看了她儿子一眼,稍作犹豫还是选择了去老鹰王身边伺候。
至于付邀今,作为老鹰王的小老婆,他按道理今晚也得待在老鹰王的寝帐里,虔诚地为鹰王祈福。
但他就在鹰王咳血的时候,非常恰好好处地‘晕’了过去。受惊的下人上前一扶,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立刻又是一个惊上加惊。
……
迷迷糊糊之中,付邀今感觉他被搀扶到了一个空帐篷里,床铺很硬很冷,睡起来一点也不舒服。耳边有人慌乱的交谈声,说什么水土不服,发烧,还担心有没有中原来的传染病,很快又有一个沉着冷静的妇人声音打断了他们,让他们出去。
周遭很快安静下来,那个妇人小心地靠近他,帮他脱去繁重的喜服外袍和褂衫,层层叠叠一共剥了五层付邀今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接着脚下一松,最该死的喜鞋刑具终于被脱下,妇人又为他取下缠绕的白袜,脚趾和脚后跟都磨出了大颗的水泡,光是看着就十分可怖。
一只粗糙厚实的手掌贴上付邀今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更是让妇人心疼得直叹气。
她转身掀开帐篷帷幔,小声朝守在外面的侍卫说:“阿努,麻烦帮我去喊老三过来,让他来的时候打点冷水,再带壶热水,干净的毛巾,酒、火折子还有我的九针。”
九针,针灸器具,三王子的母亲居然是一名会医术的中原奴隶?
付邀今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身上一会冷一会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道脚步声忽然匆匆靠近,帐帘被揭开,有人大步走了进来,也一并带来草原夜晚湿冷的凉意。
装满了冷水的陶盆搁在架上,热水壶放在一边,耳边传来毛巾浸没冷水,快速拧干的声音,随之一同在毡帐内响起的,还有一个男人低沉舒缓的嗓音:“娘,怎么回事,她是谁?”
付邀今莫名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哎……”妇人长叹一口气,将浸了凉水的毛巾擦拭付邀今额头,又叠好敷在上面,“这是你父王新纳的妃子。”
“她就是中原和亲来的平瑶郡主?”男人似乎是走近了一些,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躺在床上的漂亮‘女人’,“怎么病成这样?水土不服么?”
妇人悄悄地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派去接亲的那只队伍,领头的是二王子母妃娘家的人。二塔姆善妒,不喜欢这个来和亲的公主,怕她受宠万一再生下个四王子……统领就故意在接亲途中刁难公主,公主又要强,非要和接亲队伍一起骑了一个时辰的马过来,心力交瘁,就发烧了……”
“……原来是这样。”
“老三,你上这儿站着,等毛巾不凉了你就帮她重新过水,娘去准备针灸。”
一阵交换位置衣服摩擦的声音过后,周遭再次安静下来,付邀今倦意上涌,这回真有些支撑不住,昏昏欲睡。
额头的毛巾被取下,很快又放上新的。男人的力气比妇人大上许多,拧干的毛巾清凉爽利,付邀今本打算放松心神就这么睡过去,却忽然感觉裙摆被掀开些许,一只宽大结实的手握住了他的脚掌。
不同于妇人粗糙厚实的手,她儿子的手虽然指节处也有茧子,但更加修长干燥,稳稳当当地托住他的脚心,稍稍抬起使他屈起膝盖,又将裙摆再往上掀起一些,露出小腿,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脚背往上,虚虚划过脚踝,温热的掌心从下方盖住了小腿胫侧,接着便用五指大力揉捏起来。
酸痛的肌肉被这么使劲一按摩,瞬间就把付邀今给激清醒了。
与此同时,托着他脚掌的手也在按揉他脚心的穴位,又疼又痒,付邀今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皱眉支起脑袋,倏地对上了一张艳丽明媚的脸。
毋庸置疑,这是一张独属于成年男性的长相,高鼻深瞳,但又是标准的浓颜系,不用任何妆容就自带眼线,勾勒出一双深邃动人的蓝眼睛,肤色深,是巧克力色,唇色也深,还有着一头长长的卷发。
但是这些都不是令付邀今惊讶的原因,他看到这张脸便呆愣了一瞬,因为这位所谓的赤桓族三王子,长相竟然与06号管理员陆离有七成相像。
“陆离?”付邀今诧异地脱口而出。
“……”听到声音,三王子也抬起头来,透亮的蓝眼珠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眼前人。
只见他露出困惑的眼神,“陆离,是谁?……你在中原的情郎吗?”
第27章
不等付邀今回答,三王子的母亲阿夏忽然快步跑过来,一把扯过三王子的胳膊将他推开,又将付邀今掀起的裙摆盖回去,把他雪白的脚趾遮得严严实实。
“王妃。”阿夏十分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白布,倏然直勾勾地跪了下去,还用力拽着儿子的手腕,示意他也赶紧跪下祈求公主的宽恕。
三王子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混血的长相得天独厚,棕褐色睫毛密得像羽扇,底下宝石似的眼珠更是漂亮。他通过母亲的反应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事情,也顺从地在地上跪了下来。
“小王妃,老三他从小在赤桓族长大,不懂中原的规矩……”
她谨小慎微地伏在地上,解释得磕磕绊绊,却始终没有得到平遥郡主的回应,直到三王子用手肘捅了捅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娘,小塔姆又晕过去了。”
阿夏惊魂未定地抬头,就见床上的人再次无声无息地阖上了眼睛,烛光摇曳,在她恬静的面容打下暖色阴影,乌黑长发散落枕上,她的呼吸轻柔无声,胸口规律地一起一伏。
她缓缓地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转身去打两下儿子,压低声音怒骂道:“中原女子的脚不能给除她夫君以外的男人看到,否则就视为不贞不忠不洁,你怎么,怎么……”她的声音更轻了,“上来就去摸你小塔姆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