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很不耐烦地指挥着手下让他们赶紧把王妃和公主的行囊搬走,但他却没急着离开,反而走到付邀今身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付邀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靠近,丝毫没有被这人壮硕的体格和逼迫感极强的眼神吓到,寸步不让。
等到两人面对面站立,付邀今竟然还比贝托高上两公分。
贝托也有点嫌平遥郡主太过高挑,但一看到她的脸,这些小瑕疵就显得无伤大雅。他站定之后泰然自若地舒展两肩,似乎是想要展示他雄浑的肌肉,嘴角还挑起了一个自认很是潇洒俊逸的邪吝笑容。
付邀今疑惑了好几秒才陡然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在勾引他,那一瞬间,他有种眼睛里进了沙子般的刺痛感,扭过脸转身就要走。
但贝托可不想放过这个无依无靠的美丽女人,直接伸手去拽她的手腕,甚至有趁着四下无人直接把她抱进帐中的冲动。
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碰到付邀今,他的手腕就被一只铁箍似的手焊在原位,图那寒着脸挡在付邀今身前,手背用力到崩起筋脉,眼神阴冷,“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付邀今看着他冷峻的侧脸,默默将准备反击的手收回袖里,继续捂他已经没什么温度的鎏刻小火炉。
贝托被掐得脸都红了,抽回手怒骂道:“杂种!你竟敢对我动手?”
图那伸手将付邀今挡在自己身后,目光掠过贝托投向他的身后,倏然大声唤道:“二哥!”
付邀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到鄂多缓步朝他们这里走过来,身边还围绕着一堆王族子弟,他微笑着和贝托、图那和平遥一一打了招呼,明明私下不知道都闹成什么样,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面子上居然还维系着兄友弟恭的表象,其乐融融。
当着众人的面,贝托无法再对图那发作,只好吃下这个闷亏。他留下一个阴狠的眼神,什么话也没说便快步离开了。
鄂多长袖善舞,和图那以及平遥郡主短暂寒暄之后便又继续和其他王族子弟增进感情去了。
很快付邀今的身前就只剩下了图那一个人,但他也无法久留,急着去狩猎队那边组织参加今夜的第一批围猎。
“他们都说两天先猎点獾子、刺猬、野羊什么的热热身,那些没什么意思,我打算明天直接组织人手进山打野猪,”图那兴奋地舔舔唇角。白马照夜嗅到熟悉的气味,在一旁用脑袋拱他手,还龇着牙嚼图那的衣摆。
“可惜不是夏季,不然我找狼窝洞给你掏只狼崽子回来,让你养在身边,等长大了保护你,省得再有不长眼的家伙打你主意。”
谈及擅长的领域,图那的话都变多了,“想要打野猪必须进深山,明天我一大早就得启程,或许来不及和你道别,估摸着最早也要到后日傍晚才能回来,到时候用野猪牙给你磨吊坠。”
兔肉还没吃上,这又给他画上野猪牙的大饼了。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疲惫不堪,你倒是精神得很……商讨完了早点休息。”付邀今无奈地看着这只容光焕发的黑皮大狗子……虽然他被图那说得也是热血沸腾,非常想一并参与进去,就算是跟在后面猎点傻狍子也好。
“知道了。”图那大幅度地上下点头,一副我最乖乖超级听话的样子。
“捕猎途中注意安全,和你一起的人都可信吗?”付邀今不得不阴谋论起来。因为他总感觉大王子临走的那道眼神背后有点说法,要是派个内鬼在图那身边潜伏着,等到了深山老林里突然使点阴招,图那这蠢货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都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图那笃定道。
“……万事都要留心。”付邀今委婉地说,不便直接妄加揣测他的发小。
“你才是要注意安全。”图那又反过来嘱咐付邀今,“不行我把阿墨留给你吧,它机敏得很,帮你守夜。”
阿墨是图那豢养的那只细犬名字,听到这句话付邀今非常无语:“你把猎犬留给我,然后上山用你的鼻子闻野猪在哪是吧?然后你跑前面围截野猪?你去咬野猪屁股?”
图那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不用担心,要是你不来我能直接把大王子胳膊卸了再装回去,保管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付邀今叹口气:“赶紧走吧,看着你就来气。”
“……那我真走了。”图那心中极为不舍得望着他,一步三回头。
刚走出去不到十米,忽然又想到什么快步跑回来,从裤子里摸出一包蜜饯果脯塞到付邀今手上,然后才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
夜里。
星点烛光照亮床头一隅,四周静谧无声,付邀今披着绒袍侧躺在床上对着烛火看话本。
婢女也都退下了,付邀今不喜欢留人值夜,直言晚上不必伺候,让她们早早回下人帐中睡下。
他翻过一页,伸手从叶片上摸来一块野果干,小口小口地咬着,再喝上一口温茶。倒不是他吃相多斯文娇贵,也不是他多珍惜图那对他的情谊,实在是这果脯酸得他牙倒,又知道这玩意难得不忍心浪费,才不得不这么一点点这么抿着吃。
杯中的茶很快又冷透了,付邀今将盖在身上的披风拢住身子,偷懒不穿袜子赤着脚下床,从保温的草垫里取出暖水壶,给自己添上热水,又快步往回跑。
毡帐外一开始还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远处极具穿透力的狼嚎和不知名鸟类干哑的啼鸣,逐渐的,耳际就只剩下了付邀今一个人浅淡近无的呼吸声。
他打了个哈欠,话本才看到一半就莫名的困倦,明明时间还早,只是前半夜。付邀今又取过一枚酸得要死的果干,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该不会图那在蜜饯里给他下安眠药了吧?
《勇猛継子夜襲美貌の母》
付邀今轻笑了一声,他的帐篷扎得远,和图那的帐篷恰好一南一北,对方想要大半夜横穿整个冬狩营区避人耳目地潜过来也不容易。
也不知道是谁规划的扎营区域,把他和图那分这么远……好像就是蠢货大王子贝托,非要给自己单独划一块,图那鄂多分一起,就差把兄弟不和写脸上……
困意上涌,付邀今脑子也有点转不动了,话本更是一点读不进去。他强撑着看向不远处浅浅摇晃的烛火,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下坠阖上。
又一杯茶水从泛着热气到逐渐冷却,毡帐里的烛光终于熄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寝被摩擦声音过后,帐里再没了动静。
没有火光的深夜,营地里伸手不见五指。赶了一天的路,大多数人都早早地歇下,准备迎接明日一早的围猎。
空旷的原野上,呼啸的风带走了许多可疑的声音,在厚重被褥中沉睡的人一无所觉,几句梦呓过后,他们在暖意中再次深陷梦乡。
忽然,一阵骚乱从远处传来,伴随着什么慌乱的喊叫声。
等叫声靠近了,更大了些,才逐渐变得清晰——
“走水啦!”“快来救人啊!”
冲天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片草原,浓烟滚滚直冲云天。无数族人从梦中惊醒,穿着亵衣亵裤随便披裹着什么就跑出帐篷,再被烟雾呛得弯腰直咳嗽。
图那在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中掀开帐篷帷幕,无需抬眼便能看到远处连绵的火势,警惕地皱起眉头。
隔壁的毡帐前方站在二王子鄂多,他的随从正同他耳语,剧烈摇晃的火光在他脸上打下界限分明的阴影。
图那看向鄂多的时候,鄂多也恰好将目光转向他,那双琥珀色的眼幽森诡谲,暗藏深意,光影明灭之间,他的唇角似乎在笑。
少倾,他快步走向图那,等离得近了,阴影导致的错觉消失,鄂多眼神中是明晃晃的担忧焦虑,嗓音也充满忧愁:“老三,那个方向,好像是小塔姆……”
话音未落,图那瞳孔霎时收缩,脸上满是错愕。
犬吠声更响亮了,像是鼓点,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心口。
他猛地冲了出去,朝火势最强的地方拔足狂奔。在他身后,猎犬阿墨吠叫着挣扎了几下,倏然回头一口咬断颈绳,也大叫着跟着主人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