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皇帝改造指南(200)

2025-07-15 评论

  不过,这种“仿佛”终究只是错觉。穆祺私下里总是以为,之所以会有丞相永无休止的印象,大概是自己实在太懒了,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才根本不能窥探到高人的极限;但现在——现在,他自问也已经是竭尽所能,再无余力了,怎么比自己忙十倍的武侯还能这么支棱呢?

  还是那句话,这是人该有的精力吗?

  先前与卫霍相处时,穆祺其实也见识过这种非人的旺盛活力;当时他们追捕匈奴单于,这两位居然可以两日两夜的来回奔驰,弯弓射箭,亲自厮杀,纵使血浸衣甲,依旧略无疲倦。但当时穆祺固然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却并不觉得什么;毕竟这两位都是沉淀很久的体育生,体能吊打一般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但现在看到武侯的卷法,那就真是有些让人破防了——人家也是文士,人家大半的时间也是搞案椟文书,怎么人与人的差距,就可以大到这种地步呢?

  司马仲达曾经阴阳对手“食少事烦,岂能久乎!”,但只有亲身见识过的人才会知道,按照武侯那个摄入量和输出量,确实能让任何稍有常识的人大感震慑,情不自禁的升起“岂能久乎”的恐惧来。

  ——这样的工作量,真的是不可持续的吧?

  ……不过,即使意识到了不可持续,穆祺也说不出什么来。武侯这样的工作作风不是一天两天了,所谓“二十杖以上,必自鞠问”,既然亲近的官员几十年来都劝不动,他又能怎么办呢?

  所以,穆祺默然良久,还是只有长长吐一口气。他拱手行了个礼,悄声退了下去。

  一路倦怠疲惫,神经紧绷;穆祺沾床就倒,睡得个不能自已。等到昏天黑地中听到外面的响动,他才朦朦胧胧向外翻身,只看到外面阳光灿烂,几乎刺得睁不开眼;而在灿灿光辉中,一个人影正盘坐在逆光的方向,居高临下的盯着在床上翻滚的穆某人。

  穆某人叹了口气,再次翻一个身,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刘先生道:“你捂脸做什么?”

  “当然是谨记曾经侍奉过陛下的李夫人的教诲。”穆祺曼声道:“貌不修饰,不见君父。刚起床时蓬头垢面,不可以对至尊。”

  这说起来也是一番尊敬,但刘彻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心里膈应。他稍一默然,还是冷冷开口:

  “诸葛氏已经带人接管长安皇宫了。”

  作为长安攻防战的核心,西汉未央长乐宫等宫城遗址未必是一等一的战略要地,但在政治上的地位却无可言说。一旦宫城易手,就代表长安的抵抗基本结束,战争也要告一段落了。

  当然,西汉的宫城规制宏大、布设精深,外人很难窥探底细;要想快速接管,必须得有熟知内情的人从旁策划。这大抵也是穆祺一觉醒来,卫、霍两位居然不在刘先生身边的缘故。

  穆祺依旧以被蒙面,只是语气变得轻快了:

  “那么,我是不是要祝贺陛下终于得偿所愿呢?”

  大汉的军队再次莅临它忠诚的未央宫,这在政治上的蕴义恐怕无可计算;在这样意义重大、足以铭刻金石的时间节点,皇帝陛下居然没有亲临其境,亲身体味他们老刘家存亡绝续的伟大盛事,还是比较令穆祺惊异的。

  刘先生哼了一声。

  “这是葛氏的功业,我就不必去沾光了。”他面无表情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既然能行此千秋万代之伟业,那葛氏将来在史书上的令名,当然也要彪炳千古,不是寻常皇帝可以企及的……”

  说到此处,刘先生的面色也微有波动。他的本心当然是骄傲而自负的,但即使如此自矜自得,也不能不承认葛氏现在独一无二的地位——拓土攘夷、封狼居胥当然是伟大的事业;但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难;延续一个断绝的、泯灭的、已经冷淡如死灰的法统,意义恐怕更胜于在政权巅峰时期的强力开拓。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巅峰时人人都来捧臭脚,什么殷切奉承都不稀奇;但在低谷落魄时还能有人不离不弃、精心谋划,那评价当然就格外之不一般了——事实上,即使在刘先生自己的心中,他如果此时出现在诸葛氏的身边,那光辉上都是要被压上一头,实在不能等量齐观的。

  既然不能等量齐观,那硬蹭人家的高光也实在没有意思。所以刘彻干脆就呆在后方,全程只占一个围观的地位;大概还要等到长安城中的局势彻底平定,诸葛氏上表报功,并奏请西川的嗣君预备迁都之时,他才会姗姗露面,参与汉军克定长安的大典,顺便——顺便再见一见自家那位血缘已经极其稀薄的晚辈。

  无论怎么来说,昭烈皇帝数十年呕心沥血,终究还是大功高成。想来“家祭无忘告乃翁”,终究也是无憾的吧?

  不过,昭烈皇帝无憾,却不代表两汉二十四代先帝能够无憾。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三国乃至东汉最终会沦落到这样一种皇权中衰、豪强做大,组织秩序一败涂地的模样,未尝不是前人举止失宜,遗留祸患的缘故。甚至——甚至刘先生详细考察东汉以后的历史,往往还会尴尬的发现,不少豪强及世家发家的第一桶金,很可能还是从自己手上淘到的。

  没错,两汉相隔已经数百年之久了,似乎也很难为了这一点痕迹而苛责前人什么。但作为当事人而言,刘先生身临其境,总难免有点不可言说的微妙尴尬。而尴尬微妙之余,某些隐秘的决心,便愈发之深刻了。

  “诸葛氏见了被俘的当地高官。”刘先生道:“虽然只匆匆看过一回,但这些人的态度倒甚是坚决,拒不配合。”

  “这也是难免的。”穆祺慢吞吞道:“这个时候的世家高门刚刚体会到垄断仕途的快感,怎么肯随意放弃?历史——历史上也是被整得没有办法了,完全不能维持统治,才无奈退缩……”

  他大大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低声道:

  “……这么一来,季汉的担子就很重了。”

  大量的世家高门拒不配合,意味着原有的统治秩序没法子平稳过渡,新政权不能不殚精竭虑,从头构建出一套可靠的体系。所谓重起炉灶、再开世界,另炼地水火风,固然是一张白纸好作画,但消耗的精力和时间,恐怕也是无可估计。

  ——换句话说,就算真打完了所有的仗,武侯身上的担子,都怕都松不得一星半点。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仅仅收回旧日的领土,当然不能算是“兴复”,如果要想存亡续绝、惩前毖后,纠正以往的失误,完成历史交托的任务,那就绝不能再此刻放松一丝一毫。伟大光辉的政治理想,哪一个不是用心血浇灌出来的呢?

  据说武侯辞别南阳草庐之时,曾经嘱托亲人仔细看守,等到天下平定,自己将再回草庐躬耕。但以现在看来,纵使社稷一统,大局得定,这样千钧万钧的担子,怕也是交托不下来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这样宏大的事业,恐怕是真要耗干他所有的心血,直至死亡为止。

  即使明白这样的结局,思之也仍旧觉得悲哀。所以穆祺说完这一句话,语气亦稍稍低沉。

  “担子很重。”刘先生重复了一遍,似乎若有所思:“既然担子很重,那我派出一些人来,帮他们分散分散担子,不知可否?”

 

 

第119章 

  穆祺腾地从床上坐起, 都顾不得再捂脸装什么“蓬头垢面不可对人主”的样子了。他丢开布被,面色惊骇之至:

  “你说什么?”

  “我说。”刘先生道:“如果劣币案进展顺利,我可以给诸葛氏提供足够的人选, 协助他处理一些较为繁琐的小事……”

  “那怎么可以——”

  这句话一说完,穆祺立刻反应过来了:

  【那怎么又不可以?】

  一个国家的政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上头的大计当然是恢弘辽阔、泽被无数, 但一层一层逐一分解下来, 终究不过也就是财政与人事两样;换句话说, 只要一个政权能把收上来的钱数清楚, 各个地方的人头认清楚,那政策执行的效果,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以上古时代政权运转的粗糙模式, 这种细碎、琐屑的操作,基本也不挑什么专业;能认字会数数, 最好再背一个九九乘法表, 就可以在基层充当一个合格的官吏,支持整个体系运转下去。秦汉以来几百年的历史, 就是这么将就着混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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