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才”?敢在武皇帝面前这么说话,你的九族是批发的?
苏莫回头看了他一眼,刘先生露出了微笑:
“一时激动,见谅见谅。”
“这也没有什么。”苏莫淡淡道:“反正都是要处置这两位的……如果陛下愿意,也可以料理料理这位贱货蔡少傅——”
话还没说完,空中又是嗖的一声响,蔡攸同样滚倒在地,周身痉挛抽搐,不可自控。
苏莫:…………
“……好吧。”即使心如死灰至此,苏莫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请暂时不要动道君皇帝,我还要让他写几封旨意。”
刘先生抬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怒火已经发泄完毕,现在不会再随便动手;而道君皇帝被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眼睁睁看着他的两个近臣在地上打滚、喘气、发出尴尬的呻吟——只有在听到苏莫的话后,赵官家才霍然抬头,似乎是要以一个皇帝的本能,竭力怒斥这样大逆不道的狂言。但苏莫平静地打断了他:
“请官家不要开口。”苏莫道:“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给你两嘴巴子。”
赵官家立刻闭上了嘴,一张清癯的脸胀得通红。
刘先生饶有兴趣:“旨意?什么旨意?”
“一封是号召各地义军抗金救国的诏书,在程序和法理上解除一切限制,允许各地的起义部队以任何方式抗击蛮夷。”苏莫面无表情:“第二封是罪己的诏书,要承认道君皇帝当政以来所有的疏失,反省立国以来文恬武嬉、敷衍搪塞、腐化奢靡的一切过错……国事如此,赵氏天命已绝;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若有能人志士,可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那么命数在彼,皆当折首以事之。”
这几句话平平道来,效力却实在是非同凡响,至少道君皇帝听到一半,已经是唬得合衣乱颤,一张脸由红转白,又惨淡如金纸了——当然,还是不敢发出一声。而穆祺愣了一愣,回头看向苏莫:
“你是要……”
“为各地的义军尽力扫清一点障碍而已。”苏莫道:“以当下的局势而言,如果要说唯一可以期待的好消息,那大概就是各地草莽并起,早就有群雄争立的样子了。”
说来也是地狱笑话。在道君皇帝几十年兢兢业业的治理下,天下的民变不说是兴旺发达,至少也算得上如火如荼;由于压迫太深剥削太重,徽宗朝的民变已经突破了以往啸聚山林的小打小闹,开始跨州兼郡、招募雄杰,甚至在意识形态上了有大大的深化——比如江南的几次明教起义,除了旗帜鲜明的反对道君皇帝的花石纲以外,就格外强调了宋朝上层的腐化奢靡,呼吁要“均平之”。
当然,道君皇帝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虽然消耗无数,到底还是把起义全部都弹压了下来。不过,相对于历史上的斩尽杀绝,略无残余的结局,苏莫在过程中强力插手,还是改变了一些东西。
“江南民变平定的时候,我恰好勾当火器院和工艺监,负责制造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供道君皇帝享乐与敛财所用。”苏莫道:“制造这些东西,需要大量识文断字、心灵手巧的工匠,当时市面上实在没有这么多,我就给童贯塞了一笔钱,让他从义军俘虏中挑了不少苦力,发往工坊中听用。”
众所周知,替道君皇帝捞钱、供道君皇帝享受的差事,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差事;所以哪怕是苏莫这种小官的要求,童贯也是决计不敢马虎,老老实实挑选了俘虏中最聪明、最伶俐、最善于隐忍的一批人送来,而整个南方起义的火种,也就由此保留了下来。
当然,仅仅是保留火种还是不够的。苏莫原本期望可以靠黄河地利争取到数年的喘息,让这些幸存下来的人能够掌握火器的制造、掌握军队的组织、了解政权的架构,有时间为下一次起事做准备。但现在人算不如天算,他也只有将这些尚未成熟的种子全数撒播出去,尽力为他们铺平道路、扫清障碍,期望他们中终究有一个人能够天赋异禀、扭转乾坤;至于这个成算到底有多少,那也是不好说的。
如果早知如此,那当时就应该……
苏莫无声的叹了口气。
在他怅惘的这片刻功夫中,道君皇帝依旧战战兢兢的站立在原地,虽然不敢张嘴抗议,却显然也没有乖乖听话、拿笔准备拟旨的意思。不过,苏莫也没有搭理他,他转头望向了刘先生:
“要让道君自愿动笔,恐怕是不太容易。我现在精疲力竭,就只有麻烦诸位帮忙了。”
刘先生跃跃欲试:“怎么帮忙?”
“好说。”苏莫道:“各位可能不太懂道君的脾气,但他的秉性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敢打,他就敢跪;你打得越厉害,他跪得也就越干脆;反倒是态度稍微温和了,说不定反而会蹬鼻子上脸,做出种种荒唐的举止,所以——”
话还没说完,刘先生大步向前,一捋袖子,还未等道君张皇躲避,抬手就是一个脆响的耳刮子!
“……好吧。”苏莫又道:“不过请不要打手,道君皇帝的瘦金体精妙绝伦,是真的很难仿写的。”
“提一桶水来!”晕头转向的道君皇帝被刘先生直接拎了起来,一张脸已经肿成了原来的两倍大;而刘先生兴高采烈,语气中是谁都听得出来的愉悦:“拿一张毛巾来!我原先在张汤手上还学过两招,现在不妨露一手给你们瞧瞧!”
总之,他非常愉快地将道君皇帝拖进了旁边的静室,而卫霍二位不知所措的紧跟在后,神色还略为局促——至于穆祺,鉴于他实在没有酷刑拷打方面的经验,所以只能呆立在原地,木愣愣的听着屋内古怪的声响——银针上的药物渐次发作,两位受害者的动作已经有些不堪入目了。
“对了。”苏莫忽然道:“这里好像还有道君皇帝收藏的几幅王羲之的字。你要是愿意,可以一齐带走。”
第123章
虽然刘先生口口声声, 将他在张汤那里学到的酷刑秘诀吹得天上有地下无,非常牛皮、非常高明;但究其实质,也不过就是水刑的变种而已:用浸湿的毛巾捂住犯人口鼻, 用不了多久就会筋挛窒息,浑身抽搐, 陷入半死不活的恐怖之中——说白了, 无非就是用濒死体验来吓唬人, 精神折磨更大于□□折磨, 杀伤力其实不算太大。
但还好, 即使刘先生的拷问技术只是个二把刀,那道君皇帝却也绝不是什么铁骨铮铮、善于熬刑的货色;被卫霍双双按住手脚之后,刘先生只将那沾湿的毛巾在他脸上捂了片刻, 痛苦不堪的道君皇帝便登即嚎啕大哭、屁滚尿流(注意,这里的屁滚尿流并不是夸张形容),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一切要求, 同意——同意按照苏莫提前拟定的纪要,书写圣旨。
道君最擅书法, 文采又非常之来得;往昔神完气足之时, 手不停挥, 顷刻就是洋洋洒洒,千言万语;如今连惊带吓, 魂飞魄散, 捏着毛笔抖个不住, 好容易才拼凑出了几百字的文章,浑身哆嗦着交了上去。
苏莫接过草诏的白麻纸, 只是扫了一眼,便屈指轻轻一敲。
“真是奇怪。”他淡淡道:“官家为什么在旨意上会用这样的花押呢?”
抱着一大摞木盒的穆祺从旁好奇探出头来, 随着苏莫的手指看向诏书的末尾,果然看到一个飘逸横飞、墨迹淋漓的图案——所谓花押者,即以草书写就的艺术化签名;而以道君皇帝的书画造诣,这样的花押当然更灵动、更轻盈、更有艺术效果;连笔的印记不像文字,倒像一只侧首独立的禽鸟,虽然只有寥寥数笔,神韵也已经跃然纸上。
穆祺不解:“怎么了?”
苏莫道:“这应该是一只鸠鸟。”
“鸠鸟?鸠占鹊巢是吧?”刘先生笑出了声:“还想着给外面送消息示警呢,你这小王八蛋?”
他一把抓住道君皇帝的头发,把官家的脑袋直接摁进了水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