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皇帝改造指南(57)

2025-07-15 评论

  【明白了就好!】

  虽然已经制定了对匈奴作战的计划,但要在仓促间扭转整个朝廷的意见,仍然是相当艰苦困难的事情。迄今为止,除了自地府中得到的一点未来情报,皇帝所有能证明匈奴即将发动大规模战争的依据,居然只有自陇西寄来的一封密信——或者说,长平侯视察边境之后一点若有似无,自己都不怎么敢保证的直觉。

  当皇帝的愿意百分之百的相信大将军的军事直觉,那是你们君臣相知你侬我侬,不关下面的事;但你相信了直觉后要更动朝廷的方略,要调集粮草、要组织兵力、要动员百姓,那就相当之令重臣们不满了——你们君臣搞信任play,与我们有何相干?凭什么要我们跟着加班?!

  长平侯的“直觉”?我们又不是卫青肚子里的蛔虫,有谁能知道他的直觉靠不靠谱?你们可以玩生死相托、不离不弃,我们和卫青的交情还没到这个份呢!

  有鉴于此,当皇帝分批召见重臣,开始吹风要打大仗时,部分资历深厚的大臣——尤其是在先前薛泽罢相、佞幸窜升的事件中大受刺激的部分重臣,就表现出了隐晦暧昧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他们倒也不敢公然反对,只会唯唯诺诺是是是好好好,可一旦提到具体执行,那前所未有的困难就奔涌而出,将一腔苦水尽数倾倒给猝不及防的皇帝陛下:

  近年收成不好,粮食储备不多;仓促间要抽调这么多军粮,运输上压力实在太大;

  两年前才打了大仗,官方的冶铁所还在修补损坏的武器;要想迅速补充铁器,就只有找大商人买——可陛下前年才加重税得罪了商人,这个价格嘛……

  要调兵得发军饷,但这几年府库确实空虚;如果真要打仗,只有令加口钱(人头税)——这样一来,负担未免太过沉重,对生产极为不利;来年逃荒逃耕,收成又该怎么办?

  条条框框,细枝末节,到处都是在给至尊泼冷水;大汉天子看了半日,语气沉了下去:

  “听你们这个意思,只不过是前几年打了几回仗,国家就已经山穷水尽、油尽灯枯了?!”

  与会的重臣一齐拜倒,做惶恐不胜之状;虽然不是没有人在心中腹诽“难说”,但肯定不能公开打皇帝的脸;只有以沉默对之。

  可惜,简单的沉默也不能解决问题,皇帝巡视一圈,直接点名:

  “御史大夫说话!”

  新任御史大夫张汤快步趋前,折身行礼;而后说出了一个酷吏应该有的觉悟:

  “陛下,近来天下多事,臣查阅各郡太守的奏报,都说当地的豪强骄横不法,横行无忌,百姓苦之。”

  没有铁?没有钱?没有粮食?你吃几个大户不就行了嘛!

  暴力或许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暴力绝对可以消灭所有的问题。市场无形的大手是很伟大的,可当今圣上有形的大手更加伟大,只要让圣上的大手摸上一摸,那保管大户们痛哭流涕,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偿还老刘家五代人的恩情。

  张汤道:“跋扈至此,尤为可虑。臣请命彻查。”

  若有阻力,铁棒横扫,阻力加大,铁棒加粗;只要镣铐勒得紧,不信天下有榨不出的油!

  当然,这样的手腕可称酷烈残忍,相当之不体面;类似的事情做得太多,怨恨积累太深,搞不好还会激起意料不到的反弹,将张汤本人给一起葬送。但作为皇帝极速擢升的白手套,实打实的自己人,张汤亦不能不慨然承担这个承认。他一字字道:

  “伏请陛下允准。”

  按照惯例,在假惺惺推辞几次,充分表达了君上的“不忍人之心”以后,皇帝就该“不得已”的答应下来,默许白手套放手办事。但这一回,他悄然沉吟片刻,却忽然转过头去:

  “丞相以为如何?”

  闻听此言,殿中战栗拜伏的重臣们心中活动,都是微微一跳——张汤逢迎媚上,说出什么无耻的话都不奇怪;但新近拜相的平津侯公孙弘却是河中有名的大儒,以《春秋》自砺的正人君子,如果他能引经据典,恰到好处的说一句劝谏,或许能够挽回张汤的疯狂计划——

  编罪名!吃大户!这姓张的贪婪无耻,竟一至于此!要是放纵他这么搜刮下去,今日吃豪强大户,明日怕不是要吃到诸侯藩王,乃至衮衮诸公头上!防微杜渐,如履薄冰,怎能不生出警惕?

  说实话,也就是当今圣上手腕酷烈,威望日隆,没有人敢公然跳反缕虎须了。否则放在几十年前,这姓张的前脚敢派人查地方豪强,那衮衮诸公后脚就敢安排钦差们身中八剑自杀,最后驿站走水祝融肆虐,连尸体都给他烧个干干净净。而现在——就算是被强力打压、战战兢兢的现在,他们仍然小心移动上半身,向前面跪坐的公孙弘投去了渴盼的目光:

  一切都拜托了,公孙先生!

  正人君子公孙先生面不改色地起身,面不改色地行礼,再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他的重大意见。他说:

  “臣以为,陛下高见。”

  殷切期盼的众人:???!

  刹那之间的惊骇无可比拟,以至于拜伏着的众人都忍不住抬起头来,下意识盯住公孙弘的后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孙氏一代儒宗,声振天下,当年历任九卿及御史大夫时,也算是风骨棱棱,直言敢谏;怎么现在刚刚当上丞相,居然一转攻势,能在区区几日内拿出如此下作的嘴脸!

  公孙弘相当从容地无视了身后的凌厉目光,平淡开口:“陛下说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臣并无异议。天步艰难,正该上下同心;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筹集军需。秋后了,再苦一苦地方上的豪强,将今年该收的税赋,尤其是盐铁的费用都收上来;军国大事,豪强们也能谅解。若有骂名,臣等来担就是了。”

  相比起张汤的杀气淋漓,毫无体面,公孙丞相这句话说得又婉转又得体,充分展示了大汉高层文官的说话艺术,真真是不带一丁点的烟火气。但这样温和、婉转、丝毫没有火气的话说完。大殿中的呼吸声却立刻暂停。然后——然后,几位重臣灼灼的目光悄然熄灭,无力匍匐了下去。

  ……显然,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公孙弘看起来风骨棱棱直言敢谏,但先前高谈经论数十年,也不过是居家养望、待价而沽的手段,只要皇帝能够给出足够高的价码(比如一个丞相);这位大儒就会顺顺溜溜、毫不迟疑的滑向皇权的怀抱,中间不需要任何一点过渡。也就是说,从封侯拜相的那一刻起,公孙氏的发言就有且只有两个中心;他所有的工作,就是以自己生平所学习的一切知识,来严格论证这两个中心:

  第一、太伟大了皇帝陛下!我们大汉真是太厉害了!

  第二,皇帝的恩情还不完!皇帝的恩情代连代!

  如此谄媚无耻的操作,简直比张汤的刻薄严酷还难抵挡。张汤不过酷吏而已,但酷吏这种大汉特产老刘家代代都有,熟悉极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公孙弘之流多诈无情、善于矫饰的人物,却实在是重臣们平生仅见。他们可以很轻易的驳斥张汤的残酷尖刻,却很难对抗公孙丞相“苦一苦豪强,骂名我来担”的神妙逻辑——人家都打算担骂名了,你还能多说什么?搞不好有的人资历不足年轻单纯,还要觉得公孙丞相襟怀坦白,深可敬佩呢?

  丞相和御史大夫先后都表示了赞同,只要皇帝稍一点头,此事便算定谳,再无回转的余地。但出于意料,面对殿中大臣无言的驯服,天子却并没有乘胜追击;他沉默片刻,却忽然出声呼唤了大司农郑当时,命他清点国库物资,尽快整理成账册上报。

  “讨伐匈奴的各项开支,也不必急于一时。”皇帝道:“朕再命宫中搜检搜捡,要是能再凑一笔开销出来,也是好事。”

  郑当时俯首听命,心中却难免大觉疑惑。他在大司农的位置上干了几年,对国家的经济状况已经是了如指掌;虽然少府的详细进项,还不甚了了,但大致的收支总有一笔粗账。而无论怎样算这笔账目,都实在刮不出可以“再凑一笔开销”的余裕。真不知圣上是哪里来的信心,可以说这样的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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