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加莉塔能感觉到脸上的肌肉正在抽搐, 她似乎也同奥赖恩一般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揭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随后, 奥赖恩很快就告别了,但是他的秘书米歇尔却在临走前又递来一张名片,深紫头发的女人微微弯腰,略显恭敬地靠近玛尔加莉塔, 微笑道:“希望玛尔加莉塔小姐能够多关照,拜托了。”
玛尔加莉塔清楚米歇尔递给她名片就是奥赖恩的意思, 米歇尔所说的话也是奥赖恩的意思,绝大部分情况下, 米歇尔和奥赖恩行事是一体, 无法分割的。
她接过名片, 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而后紧紧握在了手心。
玛尔加莉塔出神半晌。
奥赖恩为什么会突然找上她寻求帮助?
可她也不需要想太多。
毕竟, 哪怕再是基因定制品,她依旧身为伽玛集团的继承人, 本身便具有力量。
这个情报是真实的吗?奥赖恩会带一眼看去就虚假的情报找上门来吗?
她从没有听过这么荒谬的事情。
人类的造物主还活着?
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玛尔加莉塔抿住唇,神色不定地凝望着名片。
医院里。
米歇尔追上站定在医院侧门口前的奥赖恩, 后者神情复杂,侧耳倾听米歇尔的低语:“部长,已经暗示过了。”
奥赖恩抿住唇:“好,我们走。”
米歇尔犹豫片刻,喃喃自语,不知道在问谁:“她会帮忙吗?”
奥赖恩顿了顿,却轻声回答道:“她会的。”
奥赖恩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因为对玛尔加莉塔*伽玛有多少的了解,而是因为他信任自己新的合作伙伴。
当伊莱自发找上他们的门扉之时,奥赖恩还在惊诧于此人算无遗策的恐怖,但当他变成合作伙伴的时候,奥赖恩又体会到了一种如今他很难再获取的安心。
这是一件极其吊诡的事情,奥赖恩这种人常年心惊胆战,只怕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头一次在一个身份未知之人的身上感到这种错觉。
是的,身份未知,奥赖恩在伊莱找上他之后,就已经暗地里调查过了此人,来自「火柴盒」的预言家,名字叫做伊莱*凯恩的查尔斯实验室实习生,可这些情报都只是障眼法,看起来真实,却经不起实地的考察与推敲。
奥赖恩明明知道了那么多,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多么可笑啊,在这种时代,什么都查不到,只有一摞虚假的信息。
总之,姑且将那个黑发黑眸的男人叫做「伊莱*凯恩」,他到底从何处来,到底是什么身份,奥赖恩猜测,可能唯有「造物主」才清楚吧。
「火柴盒」亦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组织,一个全然没有情报的组织,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奥赖恩回忆起那双平静如水的黑眸,几乎没有任何喜怒,如同一个最中立的旁观者,这样一个人……
他总不可能真的跟他们这些人的目标相同吧?伊莱的那双眼睛可不像是他们的同党,他们的眼睛向来是愤怒不屈的,与伊莱那双犹如旁观者的眼睛全然不同,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只要伊莱也与造物主为敌,那么他们就是朋友。
奥赖恩喃喃念出了伊莱曾在他面前说出口的话语:“她会帮忙的,因为她不想做玛尔加莉塔*伽玛,她想做玛尔加莉塔。”
米歇尔一愣,随后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抽走了奥赖恩思考之中从兜里掏出来的打火机,冷声说道:“部长,别挡在门口,脚动一动,妨碍到别人了。”
奥赖恩叼着烟,连忙挪动了身位,朝脸色不太妙的后来人露出一个讨饶的笑容,等到重新走动起来让开位置后,奥赖恩才祈求地看向米歇尔,米歇尔若无其事地将打火机塞进公文包:“部长,我已经联系好了车,我们还有一个活动需要出席。”
奥赖恩只好安静地将烟塞回了衣兜里。
电视里播放着社会福利部部长奥赖恩为最新的商业中心剪彩的仪式。
一只手将遥控器拿起,摁了好几下,将频道调到动画频道。
艾米泰莎抱着怀里的卡通兔玩偶,看着老式动画片。
伊莱伸出手踌躇地摸了摸艾米泰莎的头,动作有点像是给小九顺麻雀毛。
好在艾米泰莎也全然不挑,小心翼翼地回蹭,像是终于找到了家的小动物。
伊莱站在艾米泰莎的身后,陪着她看起了电视里的动画,这是一部很老旧的动画片了,主角是一只做事做兔格外智慧的兔子,名字叫做“百达兔”,这是一只总有办法的兔子,总能通过各种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总会在森林里闹出幽默的笑料,百达兔无法说话,配音有限,但是丰富多彩的肢体语言却能弥补那份不足,艾米泰莎几乎瞬间就入了迷。
伊莱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几乎将所有的情节烂熟于心,他还记得艾米泰莎对他说过,自己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怪物,伊莱很平静地汲取了这个建议,在艾米泰莎的面前会选择面无表情。
他拿着梳子,根据网络上养孩子的建议,谨慎地,将梳子一点一点卡进打结的头发里,梳子锯齿抹着些许带着甜香的精油,嗅闻起来很香。
“哥哥……”艾米泰莎突然扭过头喊道。
伊莱从来不会养孩子,突然养起艾米泰莎也是因为种种原因,比如,每次靠近艾米泰莎的时候,血管里的仪器就在不安地颤动提醒伊莱此处携带着危险,而危险就来自生了「病」的,快要死去的艾米泰莎。
伊莱偶尔会对她感到同病相怜,她会勾起伊莱过往的回忆,想要逃离充满怪物的社会是艾米泰莎的“遗愿”,伊莱决定满足她,况且艾米泰莎也在漫画里出场过,有些许人气,带上她并不亏,最后,艾米泰莎救过他。
伊莱低声问道:“痛了?”
艾米泰莎揪住百达兔玩偶,小小地点了点头,她的下巴尖尖的,脸颊上的肉很薄,饮食不算很规律,外加常年看见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食欲不振,的确太过瘦弱了些。
艾米泰莎攥紧百达兔的耳朵,感受到头皮的撕扯感,眼泪瞬间就蓄满了眼眶。
还是痛。
可她却没有再度转过头。
头皮上的力道又轻上了许多。
艾米泰莎悄悄把下巴埋进玩偶里,紧张地看着半个身体被埋进土里的兔子主角,努力将注意力分散,艾米泰莎很少与「人」这么亲密过,她在不习惯之余,又有些高兴和快活。
是的,「人」,自从她的眼睛生了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人」了。
如果不是她曾经见过满大街正常的模样,她早就已经将畸形怪状的模样当成现实。
艾米泰莎在伊莱的身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像是整个世界终于正常了一样,一切也回到了她的眼睛还没有生病的时候。
时间缓缓流逝,伊莱终于使出各种手段将头发理顺,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下意识想要将镜子摆在艾米泰莎的面前,给她看看自己的样貌,但是艾米泰莎却发出了一声尖叫,立刻闭上了眼睛,将百达兔举了起来,像是她的某种英雄一样挡在了她的面前。
伊莱立时反应过来,将镜子倒扣下:“不看,我们不看,泰莎我们不看。”
艾米泰莎红着眼睛颤抖着,缩进了伊莱的怀里,半晌不愿意动弹。
伊莱好不容易才把艾米泰莎安慰好,他将镜子倒扣着拿走,若有所思,他似乎从来没有问过艾米泰莎,她自己在她的眼中长什么模样。
“……”伊莱掏出了手机,瞧了眼时间,消耗热度发了一条消息给爱德,而后伸手摸了摸艾米泰莎的头:“到时间了,准备洗手吃饭吧。”
伊莱并不会养孩子,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习惯算得上不错,便打算带着艾米泰莎一同遵守。
艾米泰莎点点头,牵住了伊莱的手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
学院有一个学生在做实习的时候被事故波及,突兀去世,整个学院的人唏嘘之余,又为其余学生开设了「实习安全课」。
但对于伊甸的老师来说,这一切还不够,不够去慰藉他们可怜的学生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