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黎拖着行李箱点头,“没事。”
他沉默了会儿,在闻伊旁边开口,“闻伊,你现在好一点了吗?看到我还会痛苦吗?”
还想着那事呢。
闻伊那天哭完就有些尴尬了,“现在...没事了。”
祝景黎松了一大口气,“闻伊,我......”
“你要说什么?”闻伊没看到过祝景黎支支吾吾的样子。
“我想说那就好,还有我真的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至少一次。”
“求你不要简单轻易地否定我,我们的世界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不是在勉强自己适应你的生活,是我真的可以。”
“我没有勉强,也没有不习惯,我甚至感到很开心。”
“还有。”祝景黎捏紧了行李箱把手,“关于你说的重生的事,我后来重新去找了答案。”
“闻伊,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去弥补。”
“作为一个恋人,在那段记忆中,我没有任何合格的地方。无论是表白、相处还是最后的分......”祝景黎此刻不愿意说出分手两个字,“我都没有了解你真正的困境,也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你。”
“对你来说,现在也许我从你的生活中消失才是最好的,但是这段时间我努力了,我做不到。”
祝景黎几乎想给闻伊跪下来,“如果...你无法再相信我,也不能原谅我,那你就把我当奴隶,这样好不好?”
闻伊前面还在认真听祝景黎的话,后面确实被他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现在是人人平等的社会。”闻伊半天也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
祝景黎却以为他是有所顾虑,“没关系的,社会也会尊重个人的意愿,我愿意做你的奴隶。”
闻伊觉得今晚祝景黎要冷静一下。
“你去洗个冷水澡吧,明天比较忙,有时间我和你聊聊。”闻伊觉得站在干妈家的浴室门说这些话,实在有些不自在。
罗桂花已经在楼上客房睡了,闻伊今晚也就不回自己家。他本来想打地铺,但刘秀珍提着猪血进来顺口说道:“伊伊,今晚就和你那个同学挤一挤。一会儿我给你再拿一条毯子,楼下那个风扇我也给你搬上去。”
夜。
闻伊坐在床边,祝景黎刚刚洗干净站在闻伊不远处。
这风扇是老式的铁片风轮,风力很大,声音也很大。
闻伊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和祝景黎住一个房间。毕竟记忆中的恋爱,他们连手都没互相碰过。
闻伊依旧有些过分的瘦。
但此刻更为强大者反而有些局促,“我睡地上。”
“地上没法睡。”闻伊看了看地面,虽然铺的是地板,但不是城里那种木板,这种都是自己刨的。
虽然干净,但也都是鞋子踩来踩去,睡下去是一身灰。
要么拿个凉席垫一下,现在去拿又很奇怪,因为床睡得下两个人。
“你睡里面吧。”闻伊也实在困了。
祝景黎无声地躺在最里面,贴着栏杆。
他们的床是刘秀珍以前的陪嫁床,是木工师傅自己打的,上面是带顶能挂蚊帐的那种。
“好安静。”祝景黎轻声开口。
蚊帐放下后,他能嗅闻到蚊香的香味,风扇的呼呼声,窗外的虫鸣声...但他依旧觉得很安静。
不然祝景黎怎么感觉他的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闻伊的呼吸声。
闻伊翻了个身背朝他。
祝景黎轻轻笑了下。
夜色下,他有些不自觉痴迷的伸手虚空从闻伊头上扶过,再到脖颈,然后是后背。
但又不敢真的碰到。
第49章
身边多个人, 闻伊睡得并不好。
他从幼儿时期就没得到过什么拥抱、安抚之类亲密的接触,对他人的体温,他有一种天然的陌生和不习惯。所以早上的时候,他早早就醒了过来。
那时刚过六点, 村中人家都醒来得早, 已经鸡鸣狗叫。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祝景黎也坐起来, 一晚上他没什么睡意, 一直在观察闻伊的动静。
结果发现他其实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了四五次, 睡的位置也很固定,几乎都侧着不转身, 也不会往后挪。床能睡两个人没错,但中间下意识隔了十五六厘米,也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不是你的缘故。”闻伊实话实说,“是我...没和任何人这样一起睡过,所以不习惯。”
换一个人也会这样。
闻伊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祝景黎仍旧道歉。
闻伊摇了摇头, 他先下床穿了鞋子。
床边点燃的蚊香已经燃尽, 闻伊顺手拿起蚊香盒就往楼下走, “下楼吃点早饭吧, 这里人都起得早。”
大家娱乐活动不多, 大多晚上八九点就睡觉, 早上也就醒来得早。昨天刘秀珍家是要杀猪,再连夜处理好才弄得这么晚。
祝景黎也不再说话,只是下了楼梯,看着闻伊走到门外就把蚊香盒里的灰烬在一旁倒了倒。
“伊伊。”
罗桂花也早起来了,这会儿在刘秀珍家门外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愣神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听到动静才转身,有些高兴地望向闻伊。
“她是我妈妈, 亲生的。”闻伊朝罗桂花走了两步,示意她过来。“天生的弱智,只认识几个人。她只知道我叫伊伊,但是你问她闻伊是谁,她就不知道了。”
其实在学校的时候,不少同学知道他家境贫困,却也不知道是这个情况。
父母残疾,有时候是比死亡更让人难以启齿的事。
闻伊一直都知道不应该这样想,但难以启齿的自卑和对罗桂花的爱,这两者也并不冲突。甚至因为不敢坦然的提及母亲而生出愧疚,也因为愧疚而谴责自身,于是总是在混杂的情绪中难以解脱。
他离开这里两年,还是第一次坦然地这样说出自己母亲的缺陷。
祝景黎深吸了一口气。
他确实不知道闻伊是在比他想象中更艰难的处境中成长起来,如果罗桂花是他的妈妈,那就意味着他从出生起就是在独立成长了。
“闻伊...我...我现在真的很难过。”祝景黎无法抑制自己从心脏处弥漫的酸涩,如果可以,他宁愿和闻伊互换身份。
闻伊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祝景黎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这时候就听到院子外有人喊:“秀珍,秀珍,你们家又有客人来啦,大早上坐摩托车到下村了,一直在打听说怎么来。他带着不少东西,你们去接一下?”
刘秀珍听到声音从厨房跑了出来。
闻伊有些尴尬地领着罗桂花去洗脸刷牙,他不在家的话,罗桂花根本不会清理自己。
等闻伊带着罗桂花洗漱完,就听到外面不少声音。
“伊伊。”
刘秀珍隔着老远喊他,“伊伊,是你昨天说的那个同学来了,伊伊。”
闻伊让罗桂花别乱跑,自己则往外走,祝景黎不作声想地跟在身后。
出了院子,还隔着五六十米,就看到不少人帮忙拿着东西吵吵嚷嚷的,但前面最晃眼的可不就是章游恺。
章游恺也看到了闻伊,顿时小跑了起来,“闻伊。”
他手上还挂着东西就朝闻伊挥手。
等人走到身边,闻伊才发现章游恺带的东西真的很多。好几个行李箱还各种大包小包,怪不得大早上都有下村的人特意来刘秀珍家里喊。
村里一点事,立马就传得谁都知道。
这么多东西,好多一看就是带的礼品吧。指名道姓说是要去闻成家,还带着这么东西,好多人都想看个热闹。
再说今天闻成还办席呢,这热闹事可不就赶上一块了。
章游恺生活的环境和这里截然不同,但来之前已经做了心理预期,所以被人围着说笑,关键那些话好多他听不懂也只是礼貌地点头。
尽量压下了一丁点的不习惯。
“闻伊。”章游恺看到闻伊的时候才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昨天本来就能到的。结果从市到镇上的时候,司机送错地方了,再回来天都黑了。我东西有多,那些师父们就不愿意送我来村里,怕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