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野奇怪道,“我揍过你吗?”
“开学那天,你踢我屁股。”
“……”
“第二天你又踢。”
“……”
“所以你是揍过我的。”
“…………”
空气沉默得可怕。
时野像个泡了水的炮仗,完全燃不起来了,还很茫然。
我揍过吗?
好像……这么说的话,算、算吧?
那该怎么办?我揍过他了。
时野用力搓头发,甚至因为太烦恼,把自己要打电话骂周谢的事情彻底抛到脑后。
早知道当时就不踢他屁股了。
不是,他一直都在意这件事吗?还能数得出第一次第二次。
莫名的沉默令时野烦透了,破罐子破摔,“我让你踢回来行吗。”
温绒用力甩头,由于躲得太靠下,只能看到头顶旋转。
“屁股够不到的话你打我一拳?这次是胸口,还是肚子?或者你咬我?”
“不要。”
“你不是说我揍过你吗?为什么不要。”
温绒小心摸出手机,屏幕上的光映在眼镜片上,“我可以走了吗?”
时野抬脚抵住门,“说为什么不要再走。”
“……”
“说啊。”
这个“说啊”勾起温绒被锁喉的不愉快经历,莱昂学长讲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一圈,他有了些勇气,小心输入110,手指悬在拨打语音的按键上,再增加一些勇气。
“喂——”
温绒充能完毕,认真询问:“你老让我骂你打你,是希望我原谅你吗?”
“什么?”
时野再一次愣住了。
这什么鬼问题?
“我……我好像不是心胸开阔的人。因为我已经揍过赵泽阳了,但我到现在都没原谅他。”
温绒迟疑又艰难地形容他的想法,不那么准确,但时野懂了。
同理,就算我踢你打你骂你,我也不会原谅你当初欺负过我。
他在脑子里为温绒补充完整这句话。
唇间泄出笑声,有些怪异,又难以自控。
温绒怎么这么呆?
连“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都说不出来,还要具体举个实例让别人总结中心思想?
可是有实例又比任何概括的说法更真实,像山挡在面前一样具体。
时野笑不出来了,胸口莫名发闷。
他本能地给自己找补。
我在求温绒原谅?
怎么可能,只是觉得窝囊废发脾气很新奇,很有意思。
视线不经意间瞥到投票箱,时野胸膛顶起,“那为什么大晚上给我送投票箱,还数我得到了多少票。”
“是周会长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你就来?你那么听他的话?!”
“也……不是,他让我自己选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你不是不‘原谅’我?你告诉我这件事干嘛?”
时野嘲讽地笑了声,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正全神贯注地望着温绒,隐隐期待。
——不原谅我,为什么又要帮我?
——你敢诚实说出原因吗?
“我只是在揭露不公平待遇,跟我讨……不喜欢你不是一回事。”
——不喜欢你。
仿佛回到投票结束时,赵泽阳撞开他的肩膀。
不顺心的事很多,开学前着手准备的社团办不起来,论坛上的发言,赵泽阳挑衅,周谢使绊子……他十分钟前把这些都忘记了,在管家说“温绒找你”的时候。
现在这团压下去的火气腾一下烧得更大更旺,几乎把他身体烧干,拳头握不紧,连砸墙转移疼痛都做不到。
血顺着指缝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仿佛能听得见痛苦的叫嚣。
好想,把那颗脑袋拔出来狠狠捏在手里。
或者用力亲一亲。
时野猛然一抖。
心绪纷乱。
他在想什么?
他又不是变态。
而且他俩都是男的。
时野调整呼吸,一把拉开门,“我让司机送你回宿舍。”
“我可以走了吗?”
“嗯。”
“我、我我自己回去,”
拒绝他?
应该的,因为他不喜欢他。
时野上下牙用力咬紧,摩擦出贯穿耳骨的滋啦声。
随后他双手背到身后,退到墙边,“你走吧。”
“真的?”
“滚!”
温绒从沙发后面窜起,一溜烟跑出去,甚至脚步声越来越急,从来没有停。
大多数人都离开别墅了,寂静也有声音,像是一种很低频的轰鸣,节奏比心跳快,听得人越发焦躁难安。
“艹!”
时野踢翻投票箱,选票全数从盖子里涌出。
一只千纸鹤滚出来,翅膀上有字,圆圆的,每个笔画都带着弧。
时野耐不住好奇拆开。
大家都支持你当社长,你很厉害。
——外星人
第22章
“土包子。”
时野因为心情很差, 毫不留情面地骂出声。
这玩意他看外城区的小孩玩过,折只千纸鹤装进玻璃罐,积累一千只就可以许愿。
跟往许愿池抛硬币一样, 好骗又土不拉叽,以为梦想真的靠许愿实现。
不过千纸鹤比硬币更有性价比,一张廉价的作业纸或者糖纸就可以折,花费的只有时间成本。
再说他们那些愿望……很无聊,住大房子、吃炸鸡、赚大钱。
温绒是他们中的一员。
时野嘴角僵住,把纸条丢开。
不要再想温绒了。
又不是贱,人家话都说那么明白, 还老想着,多厚脸皮。
而且老想个男的干嘛,又不是要跟他做兄弟。
……
安保端着杯热水回来时就看到满地的纸条, 时野蹲在沙发边,像吵架吵输了原地反思。
安保预感不妙,转身要走。
“站住。”
安保遗憾拍腿, “不好意思少爷,热水没了要重新烧, 花了不少时间……哎哟,投票箱里面的东西怎么都掉出来了,您回去休息吧,我来弄我来弄。”
时野撑着膝盖起身, 手背剧痛,连带两只手臂都在发颤,“收好送到我房里。”
“好的好的。”
安保又喊:“少爷,这个写着好多字的还要不要。”
时野回头抢走,“这不是票, 我拿走了。”
“唉唉,好的好的。我就说嘛,字好多,跟其他的两个字三个字完全不一样,肯定是少爷的东西。”
时野警惕,“你看了?”
“少爷我不识字。”
“……”
时野沉默了下,说:“看了也无所谓,反正是夸我的话。”
时野把纸条展平放进口袋里,细细回忆字条上的内容。
为什么署名是外星人?幼稚。
字条肯定是很早之前放进去的,应该在他抱投票箱来别墅之前。
那时候还没什么原谅不原谅。
走着走着,时野脑子发晕,确定今晚其实全是自己的错。要是不发脾气就不会吓到温绒,不吓到他,他也不会扳着指头数踢屁股的次数。
回到房间,时野冲了个冷水澡,又想,在这件事之前两个人说什么来着?
温绒说,比起建立一个新网球社,或许换掉网球社的社长更容易。
过了水,手背痛得发抖,脑子却意外疏通。
温绒说得对啊!
时野关水出来拿手机给周谢发消息:[我要申请进网球社。]
周谢:[招新已经结束了。]
时野:[你那辆老爷车交给我,帮你改装。]
周谢:[多少个人?]
时野知道这是在问有多少个人要跟他一起进入网球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