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程眉头轻蹙,脸换了个方向。
温绒把椅子挪过去,在张锦程面前坐下。
张锦程:“……”
张锦程又换个方向。
温绒这次没有挪椅子,而是搬把新椅子重新坐在张锦程面前。
张锦程坐起来,“你烦不烦,不用你管。”
“学长,你是我的老大,我是老幺,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我都会做的。”
“没什么事让你做,自己回宿舍睡觉去。”
“可是我觉得你现在很需要帮忙。”
张锦程烦躁,“能不能有点边界感,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温绒沉默。
俊秀的五官淡漠懵懂,一双极浅的眼睛却亮得可怕,闪烁着白金色,可能是刚才打开了窗,可能此时正坐在阳光下。
他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气质,说幽怨也不算幽怨,说很乖也没那么乖,倔倔的,被他望久了会莫名产生愧疚感。
张锦程意识到自己说了重话,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边界感是什么?”
感情你只是听不懂。
本来心情就不好,还遇到个蠢人!张锦程那火气蹭一下上涌,“就是不要管别人的事,不要打探别人的隐私。就像你打扫100室一样,还有给我熨衣服,这些行为就很没有边界感。”
温绒:“……”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做的那种事,其实真的很烦。”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温绒脑袋一歪,眼睫上下咬合,在脸颊上拉出细密的阴影,“学长,我不会安慰人,如果骂出来对你有帮助的话你就骂我几句吧。”
张锦程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气了!
“骂你你不会生气吗?”
“你不揍我就行。”
“……”
“我不想你退学,想咱们社团一直整整齐齐,所以我才决定做点什么。可能比较没有边界感,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因此惹你生气了你可以骂我的,我愿意承担后果。”
“……”
这……
这不就显得他心胸狭窄无理取闹不识抬举了吗?
张锦程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于是叹了口气,起身关上门和窗,回来重新坐下,“温绒,你失败过吗?”
“什么样叫做失败?”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想做的事情做不到。”
“那我有很多失败,我以前打不过欺负我的人。”
张锦程心脏遭到重重一击,“除、除了这个呢?”
“我想让他们别再揍我,或者受惩罚,但我找老师找警察都没有成功,算是失败吧。”
“能不能别提你被欺负的事,学长现在有点良心不安了。”
“哦哦,那我在福利院的时候,衣服、饭,床……都抢不过别人,好像那样也是失败。”
张锦程抹头发,“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吗?要那种失去东西的。”
“我很小的时候失去了爸爸妈妈?”
张锦程捶胸口,“除了爸爸妈妈。”
温绒搞不明白学长为什么要追问这些,只能猜测学长心情不好想要找人闲聊,于是用力想学长提出的问题。
思考好几秒钟后,他脑海中陡然冒出昨晚树叶落在到地上的声音,惊喜道,“被养父养母送回福利院算不算,本来可以有爸爸妈妈的,那家的小哥哥不喜欢我,就把我送回去了,这算失去吗?”
“……”
“能不能别说这些很惨的,你就没有失去过什么具体的东西吗?玩具之类的。”
“可是我没有玩具。”
“……”
张锦程本来想用失败这个话题引出一段自己失败的经历讲给温绒听,但听温绒讲的这些“失败”,张锦程都忍不住想,我算什么?
温绒:“学长,怎么聊我了。”
张锦程:“……”
“你可以说一点你的事,我认真听着。”
我还能说什么!
张锦程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说从小衣食无忧爸妈宠爱,大少爷活到18岁一直顺风顺水,就因为在弗罗里曼学院里面遇到一个天赋比自己高的就破防到现在?
跟温绒一比,自己就是孬种。
咔擦
幸好在张锦程被温绒问尴尬的时候,100室的门被推开。
高挑的身影几乎把整个门全部挡住。
男生捏着鼻子埋头进来,看到温绒坐在距离张锦程很近的位置,眉骨皱得凸起来。
张锦程一愣,心想他来这里干嘛。
时野声音高扬,“你在教他抽烟?”
温绒问出张锦程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来……”时野欲言又止,目光在100室扫一圈,最后落到张锦程身上,“来关心一下纵火的学长。”
“哦哦,你也是来帮学长的吗?”
时野望着张锦程几乎贴近温绒的膝盖,昧着良心点头,“嗯。”
张锦程:“?”
时野背手关上门,伸手扯着温绒的椅子拉到阴凉处,换自己坐到张锦程正对面,继续昧着良心说:“我母亲以前是张锦程学长母亲的忠实客户,我来延续母辈的友谊。”
张锦程:?
我怎么不知道你妈是我妈的忠实客户?
温绒单纯地猛猛点头,“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
张锦程:“……”
根本没有!
时野:“学长说吧,纵火是怎么回事。”
张锦程又不是真傻子,昨晚时野那态度谁看不出来谁笨蛋。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问这些更不是真心。
“没什么事,正好你过来,赶紧把温绒带走,他烦死了。”
时野坚决:“火是你放的?论坛上说,里面做好的衣服都被烧了,除了预备展出的新品,还有准备寄给客户的一些,算下来损失将近三亿。”
张锦程:“是是是,满意了?可以带温绒出去了?”
“所以王艾伦说你嫉妒他的才华,想要破坏他秋冬时装的展出是真的?”
张锦程愣住,“我嫉妒他……”
“所以你真的嫉妒他?”
“个毛线。”
时野垂下眼皮,“学长,下次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我只是不爽他拿走我跟学生会申请的桑蚕丝,过去找他理论,顺便要回东西。”
“然后?”
“他不还我,吵了几句,我一气之下踢翻了门口的装饰香薰。”
时野:“你走的时候里面还有人吗?”
“警方说我走后他因为心情不好带所有人出去聚餐了。这件事是意外,会从轻处理,我赔钱,背张黄牌结束。所以我都说了没必要管——”
还没说完,时野身后,温绒忽然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举起手。
张锦程无语,“老幺你有什么直接说,不用举手问我能不能提问。”
“学长,你们在说那个灵感枯竭设计不出东西的王艾伦吗?”
张锦程:“?”
时野:“?”
两人纷纷回头,温绒眼底懵懵懂懂,“我之前看赵泽阳帖子的时候顺眼看到王艾伦发的帖子,说设计不出东西没灵感压力很大,想在展出前把东西全烧了有个理由不办展。”
张锦程身体前倾,“你真看见了?”
温绒点头。
时野嗤笑,“这些人怎么什么都往论坛里说。”
温绒猛猛点头,“嗯嗯,我也觉得很奇怪呢。”
“原来是这样!”
张锦程激动起身,由于太兴奋,直接越过时野给温绒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幺谢谢,谢谢,你真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