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江颂,叫他有些脸红,不太好意思的挪开目光,声音小小的说:“也不是。”
“主要是变回来,这样就可以去看先生了。”
带着些许羞涩意味的一句话,叫商扶砚眸底的笑瞬间沉了下去。
祂目光怪异地盯着江颂,一寸一寸扫过他眉眼处的情谊,忽然觉得刺眼到极致。
——那个虚伪的贱狗凭什么?!
影子里怪物又卷土重来,歇斯底里地怒骂,身形溃散又凝聚,阴魂不散地蛊惑。
——你可以占据李缘的位置。
——前期的引导不是很成功吗?为什么不继续呢?
——你有李缘的记忆,你知道和他接吻的滋味,知道他会怎么撒娇,怎么讨饶。
——商扶砚,你明明反复“看”过很多次。
——只要你想,日后他看的,想的,念的,都会是你。
商扶砚眼帘低垂,平静如水。
祂没有应江颂的话,也第一次,没有捏碎那个从影子里挣脱而出的怪物。
——
或许连江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很容易习惯。
就连之前十分敬畏的道尊,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这小妖怪也不知不觉就习惯了祂的一切照顾。
吃饭,喝水,裁剪缝补衣服,精细到吃穿住行中的每一件,商扶砚全都亲力亲为。
这种无孔不入的掌控细微而无声,带着刻意的引诱,以至于江颂即便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大小,都没有意识到这种过度的照顾。
反倒是旁观者青雀,亲眼见着商扶砚越发病态,甚至到后面已经到了寸步难离的地步。
“颂颂?”
略微急切的声音叫青雀猛地回神,他才抬头就见道尊从殿内大步迈出来。
祂衣服都还没穿好,领口大开,发丝披散,瞳孔轻颤,脸色发白地重重喘着。
像是才做了噩梦,惊惧得甚至忘了自己手握天地法则,念头一动便知天下福祸,寻个小妖怪,本该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一件事。
青雀心下叹息,不敢有所妄言,只得上前应声道:“小公子说要去静思崖看看。”
这一点青雀也想不通,毕竟那地儿冰天雪地,狂风肆虐,旁人进都进不去,江颂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而已。
可他好像对那里很感兴趣,一直在暗戳戳地朝他打听,似乎在找什么人。
“……静思崖?”
商扶砚声音沉哑,呼吸粗乱,眸光像是沁着层血,满是尖叫嘶吼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处理了这三个字。
已经第二次了。
背着祂去那个该死的地方,就为了远远见他的心上人一面。
掌心几乎被生生扣烂,商扶砚才克制住自己歇斯底里的妒忌。
祂迫不及待地寻着气息追过去,但找到江颂的时候,却不是在静思崖,而是一处人迹罕见的小湖边。
彼时一只小黄鸭正从湖底游出来,扑腾着爬上岸,身上还拖着一个很大的酒坛子,累得气喘吁吁。
“可终于,爬上来了。”
季桐一屁股坐下,气都还来不及喘,就急不可耐地把那酒坛子推给帮它擦水的江颂。
“来,喝了它。”
“这是什么?”
疑惑不解的小妖怪用力扒开酒塞,闻到了一股很清香的草莓味。
“草莓汁吗?”
隐在暗处的商扶砚认出了那东西——散情水。
当初祂随手做出来的东西,无意间掉落下界,染了泉水,便成了一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断情药。
兜兜转转,竟让季桐找了来。
若给江颂喝了,叫他情缘散尽,不再念着李缘……
思绪落到这儿的那瞬间,商扶砚呼吸重重颤了一下,脊背绷直得微微发抖,瞳孔沁出怪异的光亮。
祂死死盯着江颂,瞧见他在季桐的催促下想要去尝一口,但唇瓣才挨着坛口时忽然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打断。
“江颂江颂江颂!!!”
炸毛的凤凰拖曳着极为漂亮的尾巴,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吼:“快回去!道尊在找你!”
江颂猛地抬头,听见那话后脸色微变。
上一次他擅自去静思崖,没有提前告知道尊,等他再回去的时候,端坐在昏暗中的神邸面色平静冷淡,垂眸一刀一刀刻着手中的木偶。
那是江颂之前提过一嘴的玩具。
祂专注至极,刀刃刮过木头表面,划出去的一截将祂指尖上的肉直直剜下来一块。
光影晦暗,鲜血早就在地上积聚了一大摊,甚至商扶砚半身衣服都染红了。
可祂视若无睹般,就着几乎已经完全烂了的手,当着被吓傻了的江颂,徐徐完成了最后一刀。
而后才悠悠抬眸,眸光平静如水,沉默着将那个血红的木偶往前推了推。
“抱歉,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做的玩具……”
“……脏了。”
第130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0
那个场景吓得江颂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以至于这次即便季桐再三交代需要保密,他还是悄悄咪咪地留了纸条。
按理说不需要担心。
可江颂还是莫名紧张,又被季桐催促得紧, 慌慌张张地尝了几口后就被凤凰叼回了昆仑神殿。
道尊果然醒了, 手里还拿着他留下的纸条。
江颂见状, 步伐略微踌躇了一下, 而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从角落走出来。
“您醒了?真好,我今早出门给您摘果子去了。”
心虚的小妖怪笑得很老实,一做完坏事就试图用食物“贿赂”。
他眼巴巴地挨过去,把洗干净的草莓叠得整整齐齐, 放在商扶砚面前。
因为撒谎,所以他显得格外殷勤,在商扶砚轻轻撩开眼皮睨向他的时候,他笑得乖极了。
“需要帮您把草莓籽扣掉吗?”
商扶砚:“……”
这是祂从前做过的事情, 因为担心江颂的本体太小, 草莓籽会让他肚子不舒服, 所以才会每次都把那些东西都清理干净。
连江颂也觉得很夸张,委婉提了很多次, 但直至他恢复成人类,商扶砚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如今看着这小妖怪眸底的揶揄,祂唇角轻轻抿出了点弧度, 敛眸把手中的纸条小心翼翼的放好后才轻声问道:“喝酒了?”
“没有!”江颂第一时间否认,面上表情信誓旦旦,重复道:“我没有喝酒。”
“是吗?”
商扶砚佯装看不到他手中被捏坏的草莓,故意凑过去,鼻尖轻轻抵在江颂唇间,眼帘低垂着, 极缓地嗅了两下。
清甜的草莓味道混着一丝酒意,叫商扶砚头脑也跟着昏沉了几分,湿热的眸底洇开几分痴色。
颂颂……
卷在舌尖处的字眼还没喘出来,面前的小妖怪就避嫌似的拉开了距离。
“道,道尊?”
他有些惊疑,眉心轻拧,盯着面前呼吸混乱粗重的商扶砚,担忧道:“您怎么了?”
喉结重重滚动了好几下,躬紧脊背的商扶砚没有应声,许久,祂才掩盖住眸底的阴鸷。
“抱歉,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刚刚有被吓到吗?”
祂声音轻缓,眸光和煦,像是刚刚那猎食者的姿态只是场错觉。
但江颂还是有些不安,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在商扶砚想要起身往他这边挨过来时,他应激似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副防备的模样叫商扶砚动作猛地僵住,祂眼睫颤了下,声音有些哑。
“怎么了?”
“……没事。”
他声音很小,竭力掩饰住的拘谨和警惕像是针一样扎在商扶砚思绪上。
躲在祂影子里的怪物又伺机挣扎出来,趴在祂耳边尖声嘲讽。
——他就算喝了散情水也不会喜欢你。
——商扶砚,他在害怕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副样子,像不像你昨天晚上梦到的?接下来,他就会知道是你杀了李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