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叹掠过耳边。
“好可怜。”
凉玉般的指尖轻轻覆上江颂发白的唇瓣, 抹掉他嘴角的血。
“是疼哭了吗?”
“谢浔之”怜爱至极的低头吻掉他的眼泪,语气温柔似水的哄着人:“好了好了,不疼,一会儿就不疼了。”
小妖怪不知道,捏碎心脏是杀不了祂的,但既然他想, 那祂就一定会让他如愿以偿。
谁让这个笨蛋哭得这样可怜呢。
祂溺爱的长长叹息一声,暧昧的吻从眼角落至江颂唇瓣上,摩挲,□□,小心翼翼又虔诚至极。
疼到脑袋发懵的江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混沌中挤出一丝清明便猛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恢复,而“谢浔之”的身影却在不断变得透明。
怎么回事?!
按理说这具身体不会消失才对呀,为什么?是不是他漏了哪个知识点?谢浔之的灵魂呢?
江颂呼吸发凉,猛地偏头躲开“谢浔之”的吻,徒劳无功的伸手想要拢住那些消散的光点。
“你等等……”他眼眶发红,哭腔浓重,“谢浔之,你等等,我能救你的。”
被血染红的手飞快在虚空中反复捏诀,即将落成时却忽然被谢浔之伸手按住。
“别怕,颂颂。”青色的长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低低压着,黑色的瞳孔溢着浓重且病态的爱意。
他笑着抵住江颂的额头,压抑着兴奋,不断重复:“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很快的,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的小妖怪,是他养在月季里的心上人,日出日落,年复一年,他们原来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时间。
谢浔之听着自己跳动到几乎快要撞断肋骨的心跳声,目光落在江颂脸上。
其实过往和江颂在一起的每天他都过得提心吊胆,因为他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存在感。
这个小妖怪不见欢喜,不见厌恶,干净剔透得像是一块琉璃,任何疯狂的,血腥的爱意似乎都不能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即便是死去的祁政,他好像也只是难过了一下,而后便如过眼云烟般抛之脑后。
这并不是说他的心上人铁石心肠,相反,他知道江颂温吞良善,像是小菩萨一样容易怜悯心软,不然也不会让楚木那种贱狗钻了空子。
可除此之外,江颂好像就没其他情感了。
恨也好,怨也罢,所有喜怒哀乐都浮于表面,像是永远置身事外,永远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事物能进他的眼入他的心。
——“江颂会一辈子对你恨之入骨。”
祁政临死之前的诅咒还在阴魂不散,往日午夜梦回的噩梦之后谢浔之却巴不得成为现实。
最起码不要像祁政那样,在江颂的生命当中风过无痕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人的寿命有限,可妖怪不是这样。
妖怪的时间很长,长得足以彻底遗忘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
但现在不一样了。
谢浔之一想到记忆中拇指大的小人偶,乖乖巧巧的坐在月季花里,背对着灿烂盛大的霞光认真听讲的小模样,整个身体就窜过一阵剧烈的酥麻快感。
好可爱……
祂的宝宝,真的好可爱……
眸底的青色不断延申开,谢浔之怪异的喘了一声,下流放荡的表情让难过不已的江颂整个人都呆了一下。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谢浔之身影变淡,空掉的心脏处却逐渐凝聚出一团青色的火焰。
青色……
火焰……
青色的火焰??
江颂那一瞬间连哭都忘了,瞋目结舌地看着那团火焰和边上的残魂逐渐融合在一起。
谢浔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在他心口处的残魂,明显比之前要大了一些。
所以……谢浔之……就是,就是……
心惊肉跳的小妖怪猛地坐起来,像是被那残魂烫到一样,飞快缩到床榻另一边,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谢浔之怎么可能是道尊的残魂呢?两人的性格明明天差地别,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这也太荒谬了吧……
【怎么回事?我刚刚和你的联系直接被屏蔽了,你没事吧?】
系统忽然从嗞啦嗞啦的电流声中挤出声音,看清楚江颂的状态时,它流动的代码都凝滞了一瞬。
【你怎么了?】
“……系统先生,出大事了。”
【嗯?】
江颂眉头撇成个八字,纠结的张了张嘴,又把所有话给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奇怪,心脏里好像长了东西,但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情绪都平和了下来。
那一瞬间的悸动,欣喜,委屈好像过眼云烟一样,现在连想到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滋味。
江颂茫然的眨了眨眼,动作慢吞吞的重新爬过去捧住了那缕残魂,小心翼翼的拢在手中,对系统说道:“没事。”
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前一秒系统明明监测到江颂情绪的剧变,后一秒却发现他又重新变得风平浪静,怎么想都觉得有端倪。
然而在系统还想再检测一遍江颂的身体时,忽然有程序报警。
【警告!警告!主角即将苏醒,情绪波动剧烈,为避免人格崩溃,请任务者立即强行干预。】
江颂猛地抬眼,目光梭巡周围,随后火急火燎的冲到边上,硬生生从一尊装饰用的镂空翠玉凤凰身上扣下了一颗夜明珠。
“先委屈您呆在这里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把那青色火焰塞进去,然后揣在怀中立马捏诀。
他现在“缩地成寸”已经很熟练了,几乎瞬间就回到了楚木身边,而且身体这次毫无疼痛感,就连外面的天气也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默认接受了他这个小妖怪的存在,并且愿意为之让步。
这让江颂有些惊奇,但也没忘记自己的首要任务,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后,他作则心虚一样爬到床榻里侧,重新在手腕上扣上锁链,假装从来没有离开过。
楚木似乎陷入到了什么梦魇当中,脸色白得吓人,额头沁出细汗,急促喘息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抱膝蹲坐在旁边的江颂拧眉,想要故技重施的用灵力安抚,但指尖才探过去楚木就猛地睁开眼。
里面没有丝毫睡意,缩成细点的瞳孔剧烈惊颤着,极端的恐惧在布满血丝的长眸中甚至快凝出了实质,让江颂都看得心惊肉跳。
“楚木……”
他才开口就被猛地拽到楚木怀中,紧紧贴住的身体凉得像冰块一样,瑟瑟发着抖。
江颂被勒得有些疼,本想趁机发脾气好维持一下人设,可是察觉到脖颈上的湿意后所有声音又哑在了喉咙中。
“……你做噩梦了吗?”
“嗯。”
“什么样的噩梦?”江颂像是没骨头的小猫一样软在楚木怀中,随口问了一句后又似乎没什么耐心听他讲无聊的梦境,于是便声音懒懒的笑他:“真没出息,做个噩梦都能被吓成这样。”
楚木没有反驳,犹如很好拿捏的软柿子那样畏怯的应了一声“嗯”。
可实际上,脸埋在江颂颈侧的男人目色如同沁了血般,满是疯狂和妒忌,咬得舌尖都是血。
他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
看见他的小菩萨被一个瞧不清脸的男人养在月季花中,漂亮的小人偶每天都有华丽的小衣服穿,甚至有自己独有的桌椅,茶具,以及很多缩小版的小玩意儿。
月季花含苞待放,住在里面的江颂像是小人国里的国王,而那清冷圣洁的男人则是供养国王的臣民,在小妖怪看不见的地方一针一线的缝制小衣服,细致到连贴身衣物都没有落下。
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男人越来越习惯被江颂注视,甚至在他恢复成正常大小时都还如往常那般不落丝毫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