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陆临岐闷哼一声, 扶住门框才没跪倒在地。他的右脸火辣辣地疼,眼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视线一片模糊。
巨狼的耳朵动了动,缓缓转过头。那双猩红的竖瞳穿过屏风, 直直锁定了陆临岐。
陆临岐从那双眼睛认出来了——是萧无咎。
魔尊的原型……竟然是狼?
狼舌再次舔过娃娃,这次故意加重力道扫过眼部。陆临岐眼前一黑, 分身传来的感觉让他几乎咬碎牙关,但他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顺着下巴落下。
“凝雨在哪?”他哑声问。
魔尊好像还没意识到这个娃娃和他的联系, 仅是凭借本能和陆临歧的气息找到的玩偶。
前爪一推,布偶娃娃滚到陆临岐脚边。
屏风轰然倒地,陆临岐正欲弯腰去捡。
——转眼就被巨狼扑倒在地。
狼身渐渐化为人形, 轻抚陆临岐的脸颊:
“……我需要你。”
陆临岐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要干什么?”
他趁机把湿哒哒的娃娃扔到床底,强忍着脸部残留的刺痛感。
“帮我。”
萧无咎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凑近他耳边,獠牙擦过耳垂。
陆临岐感觉到他的动作,控制力道踢了一脚,避免二人留下“绝后之仇”。
果然,精.虫上脑的人有点被踹醒,萧无咎倒吸一口凉气,陆临歧推了一把,人就倒在一边。
看对方大体型埋在地毯上的样子,他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深吸一口气。
——陆凝雨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乱放,如果是失去理智的萧无咎干的,陆凝雨也太大意了。
这个概率很低,所以陆临歧脚下留情,顺便拷问这位不速之客。
萧无咎还没缓过来,他刚从热火焚身里清醒一些,身上的疼还没消下,头发就被人抓起,使劲向后拉——
如此对待让他几乎又要兽化,但陆临歧居高临下的脸打断了他的怒气。
上一次离开还是他哭得可怜,这次带着一脸凶相,萧无咎哑火时,陆临歧可不会等他。
“你见过陆凝雨吗?我妹妹。”
说罢,怕萧无咎不知道自己有多急迫,陆临歧给他下了个咒,让他体验一下心脏被攥紧的滋味。
这么漂亮的人,心肠居然比他这个魔尊还毒,萧无咎差点被疼晕过去,不得不在他脚下求饶:
“陆...陆凝雨?”
萧无咎为了避免陆临歧继续折磨他,也顾不上更多,连忙复述他的话稳住暴怒的人。
“......”
没想到陆临歧不吃这套,得不到有效信息就一直“折磨”,用磅礴的灵力施压,而萧无咎一开始落入下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在被折磨的情况下也没有想通过顶撞的方式,和陆临歧两败俱伤。
好像骨子里带着不能反抗,不能伤害人的设定一样。
陆临岐的剑尖抵在萧无咎的喉咙上,声音冷得能掉冰碴:“最后问一次,她在哪儿?”
萧无咎咳出一口血,眼神混沌又狂躁,显然还未完全清醒。他盯着陆临岐:“……她不见了。”
“...什么意思?”
“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萧无咎的瞳孔微微扩散,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怖的画面,“有人带走了她。”
陆临岐的呼吸乱了,剑锋往前送了半分:“是谁?”
“都没有人阻止的吗?!”
萧无咎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某种本能在恐惧:
“......我看不清。”他艰难地说。
“它没有脸,没有声音……像隐匿了身形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当时,好像一切都静止了——我是来找你的,发现这边有你的气息,赶过来时,她站在那东西面前。”
陆临岐的心脏猛地一沉——这描述,他想起来了上上个世界追杀他的东西。
“清道夫”。
“然后呢?”他寒声逼问。
萧无咎的脖颈已经有好几道口子,缓缓往外渗血——那是陆临歧手抖的证明。
“她......没有反抗。”
陆临岐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在走之前,朝我扔了那个玩偶,甚至笑了...”萧无咎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毛骨悚然的战栗,“然后,她对着我说——”
“‘帮我跟小七道歉,跟他说,我不是故意的’。”
“再然后,她就不见了。”
“就像......被抹去了一样。”
陆临岐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在丢下剑之前,他有一瞬间想过,直接刺死脚下的人。
但是,不可以...,,,
萧无咎在地上咳了口血,发现陆临歧缓缓捂住脸,整个人都像被压弯了脊梁,束好的高马尾顺着脖颈滑落。
“魔尊”感到杀意,打了个冷战。
“...我受够了。”
陆临歧缓缓蹲下,拾起地上的剑,猛地扎进萧无咎脸旁的地板,碎石溅起,差点崩进他眼睛里。
萧无咎没有闭眼,心脏猛地跳了下,而是顺着剑身抬头——
和意料不同,这一次,陆临歧没有哭。
他双眼发红,但没有泪光,只是怒意越盛,越衬得他现在很脆弱。
明明是朵食人花,看起来却让人想呵护。
“萧无咎,只是你的马甲。”
陆临歧为了和他说话,单膝跪在地上,脑袋抵在剑柄,看起来累极。
“你的真正身份是系统,是陪着我经历了无数个世界的...那个存在。”
萧无咎震惊不已。
但随着陆临歧说出这些话,他脑海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些画面——大多是陆临歧的样子,但不同的是,他打扮各异。
长发的、短发的,长袍曳地的、西装干练的。
无奈冷笑的、眉头紧皱的、温柔以待的。
“我好像想起来了、”
“我...该怎么做?”
——
【“...如果打乱了这个顺序,我们就会造成一些早熟的果实,它们既不丰满也不甜美,而且很快就会腐烂。”】
冰冷的触感从大理石地板蔓延到脚心。
幼小的陆临歧——那时他还没有名字,只有手臂上一个印着“607”的纸环,那些人叫他七号——赤脚站在空旷得令人心慌的无菌隔离室里。
四周是光滑的、反射着惨白灯光的墙壁,没有任何窗户,只有高处几个闪烁着红点的摄像头,像沉默的野兽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
他刚经历完一轮“基础适应性测试”,瘦弱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残留的疼痛和巨大的茫然让他像只受惊的幼兽,本能地蜷缩在房间冰冷的角落,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无尽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偶尔响起的、毫无感情的指令广播。
就在这时,隔离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607号悄悄抬头。
那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穿着和其他研究员一样的白色无菌服,但扣子没有系到最上面一颗,露出里面干净柔软的浅灰色衬衫领子。
他的脸上没有其他人同样的冷漠或审视,反而带着一种温和的、甚至有些显而易见的疲惫。
“唉...”
来人的眼睛是浅褐色的,此刻正专注地看着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怜悯。
他手里没有拿着记录板或可怕的器械,而是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一个烤得金黄,盖着黄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面包。
“你好,”男人的声音响起,没有很好听,但刻意放得很轻,让自己听起来更让人想亲近,“我叫林远。你可以叫我......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