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避免地,他心里产生了一丝退缩之意。萧尧身上即将突破的气息,他自然也有察觉。
但他同样在赌,是自己雷霆万钧地杀掉这小子比较快,还是萧尧踩着他突破大乘的速度比较快——现在有沉昼山主在,他固然不惧这两个人联手,但想尽快干掉萧尧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和他们纠缠下去?白白给萧尧那小子喂招当踏脚石——
“沉昼山主,想讨教,等你何时突破了大乘再说!萧家小子,你也别猖狂,我北海世家有的是人在!”桀桀冷笑着放了狠话,大乘修士一转身,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跑了。
萧尧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伸手握住长剑,身影一动便想要去追。
但沐时云却已经来到他身后。
他伸出手,突然攥了一下萧尧新生的左手。
很轻的力度,却让萧尧瞬间僵在原地,被触碰的肌肤几乎立刻就涌起了滚烫的热度。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头僵硬地向后看去。
沐时云对他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即咳出一口血,无声地闭上眼,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我和师尊,可不只是师徒的关系……”
地火海外, 青玄崖畔,一场混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青玄海和北海世家的这一战,即使不见了领头人的身影, 也不影响双方倾其所有, 不死不休——青玄海占据了北海的核心位置,早已是北海世家的心腹之患;而青玄海在萧尧到来之前就曾被北海世家奴役多年,仇恨已经无法熄灭。
但是……
“你打我干什么?北海世家连盟友都要偷袭吗?”躲开迎面而来的来自某北海世家修士的袭击, 白道人愤怒地嚷嚷道。
那北海修士冷笑数声:“还装?你们遗族只怕早就和青玄海狼狈为奸,要算计我等了吧?真是卑鄙无耻!”
说着, 又是几道毫不客气的攻击。
白道人想起北海世家这些年做过的腌臜事儿, 一边心说论卑鄙无耻恐怕你们北海世家才是祖宗, 一边又不由被怼得有些哑口无言。
原本遗族和北海世家约定在先,会站在他们这一方帮忙出力,目的自然是浑水摸鱼救出沐时云;谁知道沐时云转头轻描淡写跳了地火海,遗族懵逼的同时, 也确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计划。
要说他们和青玄海有仇吧……人家最多绑了白道人和沐时云, 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青玄之主和沐时云还是师徒,后者跳完前者也跟着跳, 别说北海世家,就连遗族自己, 也大多在心里暗暗怀疑, 他们是不是表面上反目为仇,实际上另有谋划?
那么, 就算沐时云不地道地什么都没透露, 他们也不能拆自己同类的台啊!
于是, 很大一部分遗族选择跑路退出战场, 不打算浪费力气插手人族之间的争斗;少有留下来的如白道人,也只是一边划水一边应对来自北海世家的怒目而视,甚至在下意识捞了一下这几天给他送饭的青玄海小修士后,被北海世家彻底标记成「敌人」,遭到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白道人:“……”
又一道来自旁边化神修士的攻击终于让他应付得有些狼狈起来,恰在这时,青玄海的大总管朱四赶到,帮他分担了大部分火力。
北海修士的目光顿时写满了「还说你们没有狼狈为奸」的愤怒。
但是,他们可以认为遗族和青玄海已经站在了一起,白道人却警惕地看了朱四一眼——青玄海可不可信,犹未可知。
眼前仿佛蒙上了层层迷雾,让他看不清现在的事态,但他知道,遗族和青玄海根本没有什么暗中联系,沐时云当初剜去青玄之主灵基一事,以及后来的青玄之主要沐时云以骨相还,也都并非假事……
“假的。”朱四倏然传音。
白道人应对攻击的身影一顿,耳畔,来自青玄海总管的传音迟疑一瞬,考虑到当前的状况,还是叹息着解释说,“其实,尊主一开始的目的就并非太阳骨。”
身为萧尧的心腹,朱四大概是最了解整个计划的人之一。虽然哪怕是他,在叙述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有某个瞬间会怀疑自己尊上的脑壳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种刻入骨髓般的执念,即使时隔百年,也浓郁得让人只是略微窥见一点都觉得可怖——对寻常修士而言,在安全的环境里破境都是九死一生,更别说应对强敌时强行破境;在此基础上,还要再把第三股势力扯进来,只为了让对方在绝境时感到后悔……
从白道人的神色来看,大概也很想说一声「有病」,但一想到同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沐时云,他又似乎没有立场吐槽对方的主上,最后只能目光瞥向地火海,干巴巴地咳嗽一声:“但现在的状况……没有关系吗?”
他暂且也只能相信朱四的话,因为朱四没必要说谎,眼下的战场还不缺他一个元婴期。而如果真如朱四所说,萧尧对沐时云仍有师徒之情,那他起码不用担心沐时云在地火海里的安危。只是他们原本的计划发生改变,北海世家的大乘修士同样进入了地火海,萧尧身为化神,真的能够应付吗?
想起萧尧身上越发恐怖的气运,白道人目光一闪。
朱四没有注意他的眼神,一边抓住机会废掉一名北海修士的灵基,一边淡淡答道:“尊主从无败绩。”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中想起的不是萧尧过去百年里的任何一场战斗,而是那一年,在擂台上摇摇欲坠却脊背笔直的少年。
那个霸道地占据了客栈里最好的别院,说起自己师父时眼里有光的少年萧尧,站在擂台上锋锐凶残得像一匹孤狼,被围攻、被重伤也决不肯倒下,持剑而立,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目光里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胜利的风光过后,少年萧尧却孤身一人狼狈地坐在客栈里,一动不动,固执地等待着什么。
他从下午等到天黑。
当朱四点起第一盏灵灯时,被等候的人终于实现自己的诺言,来到了客栈。
沉昼山主沐时云。一袭紫衣、满身风华,那种不可一世的美貌和对尘世的漠视疏冷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遥远的传说,而非真实的存在。
但是,当他走到少年萧尧面前,用指尖挑起少年的面容打量,问:「怎么这么狼狈?」时,即使语气淡而讥诮,却像是真正从天上走进了凡间,就此与尘世有了牵扯。
少年萧尧似乎想瞪他,又一抿唇,嗓音低低的,听起来莫名委屈:“师尊,他们欺负我。”全然不复人前的狂傲嚣张模样。
沉昼山主慢吞吞「嗯」了一声,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没事,我来了。”
后来,朱四听说,沉昼山主一一「拜访」了在比试时围殴过他徒弟的门派,让人家吃了好大一个亏,以一种近乎不讲道理的作风,被诟病为「太过护短」。
那时的朱四才恍然惊觉,自己在人群里围观比试时,心中那种莫名的羡慕是为什么:不是羡慕那个少年的天赋,而是羡慕他眼里的光——那个支撑着他毫不退让、能固执地说出「我会赢」的理由。
当然,后来朱四因为这种羡慕而拜入某个小门派,却被他的师父骗光所有灵石然后卖给别人当奴隶的悲惨遭遇,就是另一段往事了。
只要沉昼山主在——朱四看了一眼地火海,心里莫名有种笃定——尊主就永远会逼自己「赢下去」。
地火海陡然开始剧烈地翻涌,热浪扑腾,有几个挨得近的修士被火焰舔舐,发出一声惨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火海之中。
终于,火浪渐渐平息,一个身影突然飞出,转眼就消失在了原地,只有声音还在战场上回荡,命令北海修士「暂时撤离」。
显然,这位大乘修士在地火海中吃了大亏,不得不暂时退让。
朱四的神情放松下来,白道人则往地火海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双目紧盯。
很快,地火海中走出了第二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