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颂看着站在跟前帮自己系扣子的人,说:“冬冬如今真乖,还知晓提前报备了。”
“还不是你, 把我管得越来越严了,好比昨儿我就是不小心在鱼儿房里睡着了,睁眼就看见你的冷脸,忒吓人了。你说说你,虽说昨儿当午身子不适没跟我出门,但青青是干什么使的,我还能在外面丢了不成?我就晚回去一会儿,用得着你火急火燎地出来逮我吗?唉,”燕冬数落罢, 又得意地笑,“但我就喜欢你这样, 你拴着我,我也拴着你。只是我不要你无谓地忧心,所以以后事事都和你报备。”
这话听着心里舒坦又慰贴,但说起昨日的事, 燕颂就笑不出来了,“半天不见你回来,还不许我出来寻你么?”
“许许许!”燕冬转身拿起托盘上的玉佩帮燕颂系,“你瞧你,又翻旧账,我昨儿哄了你半天,白哄啦?”
燕颂伸手掐住燕冬的脸,迫使他抬头,问:“谁先翻的旧账?”
燕冬撅嘴,哄得燕颂丢开手,这才说:“谁翻旧账啦?我是跟你表态度来着。”
“你就哄我吧。”燕颂拍拍袖口,径直出了寝殿,往文书房去了。
燕冬屁颠颠地跟在后头,说:“唷,瞧你,不理我了?”
“谁不理你了?”燕颂瞥一眼那混账,“你出去你的,跟着我做什么?待会儿晚了时辰,回来又找我的茬,说我耽误了小燕大人的好时光。”
燕冬哈哈笑,猴儿似的往燕颂背上蹿,把人扒住了,笑眯眯地说:“跟你在一块儿才是好时光呢。”
燕颂嘴角微扬,说:“甜言蜜语。”
“是甜言蜜语,是哄人的,有都是真的。我想着你,心里就甜,说出来的话自然也甜。”燕冬不害臊地说,“你这人,明明就喜欢听,要装腼腆装端庄不说,还假模假样地嫌我。”
“哟,”燕颂背着人拐弯,继续顺廊往前走,淡声说,“讨您的嫌了?”
“没,我把你看得明明白白的,权当你是欲擒故纵!”眼见要分路了,燕冬啵地亲了燕颂一口,从他背上跳下来,绕着人转了一圈,负手仰头把人盯着,“我走啦?”
燕颂捧住那张笑盈盈的脸,亲了亲燕冬的唇,笑着说:“得了,去吧。”
燕冬心满意足,伸手蹭了蹭燕颂的脸腮,就转身下了阶梯,大步流星地走了。
白日仍在衙门当值,勤恳做事,到了傍晚下值,燕冬恍若脱缰野马,立马蹿出了皇宫。今儿没好好用晚膳,他就在街上买了份灌肠跟和宝吃了,途径和家茶馆,又坐下来尝一碗和姝新做的梅花元子汤。
为着御寒,茶馆四面都罩着布帘,屋子里放着炭盆,还算暖和。燕冬在隔间坐了,这里是和家人平日自己用膳的小间,寻常客人不会进来。
王嘉禧今日也在茶馆帮忙,闻他来了,便解了围腰从厨房出来,进了隔间。燕冬正埋头尝着丸子,拿勺子的右手罩着只单薄的黑指套,缚住修长的五指。
王嘉禧从前没见燕冬戴这个,他是个怕冷的,到了冬天就会戴上各色绒毛手套,软乎乎的也暖手。倒是燕颂常戴这个。
从前燕冬还和他们犯痴呢,说燕颂的手怎样怎样好看,戴着指套又别有风味,什么风味形容不出来,总之看得人脸热热的。
“你也在啊。”燕冬一抬眼,态度随意,“坐。”
王嘉禧回神,在对面的软垫上坐了,说:“在溪好些了吗?”
“好多了,整日在院里当大爷呢。你呢,今年回江州吗?”燕冬随口关心。
王嘉禧摇头,“今年不回了吧。”
她没多说,但细看有些恍惚的样子,燕冬察觉有事,等她去忙了,就叫了和姝进来,开门见山,“家福怎么了?”
和姝知道燕冬和王嘉禧是朋友,于公也不敢瞒他的,就说:“她家里想和贺小伯爷攀亲。”
贺申对王嘉禧有意,大家伙都知道,从前王嘉禧的爹娘便对此很是欢欣,但到底两家不算门当户对,因此不敢太积极。如今贺家因为皇后遭受牵连,虽然还有宁王,到底不比从前,何况贺申对王嘉禧意思不改,夫妻俩的心思就渐渐活跃起来了。
“她爹娘的意思是这门婚事算她高攀了,贺小伯爷一心一意,能有什么不满的?因此有意促成此事,嘴上说便罢了,前几日还主动招呼小伯爷来家里相看呢。”和姝叹气,小声说,“家福是个倔脾气,不肯依,打算离家出走呢。”
燕冬咽下汤,说:“哪里行?年节将至,各地人来人往的,比平日乱多了。前几日收到侯二公子的信,他便装在外办事,路上都遇到了地|痞流|氓劫道的。”
“可说呢,我也是这么劝她的,但这事儿能怎么着嘛。”和姝说,“贺小伯爷待她的确算是用心的,但小伯爷生来自认高人一等,行事霸道,于家福来说不算良配。况且贺小伯爷还算好的,贺家恐怕是瞧不上家福的,毕竟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
“所以跑什么呀?她爹娘再肯,人家爹娘不肯,有什么辙?贺申再想娶她,还得先让自家点头呢。”燕冬想了想,摇头,“以我对贺家的了解,这头他们很难点下来。”
和姝说:“可我听说小伯爷常去宁王那儿撒娇卖好,若宁王去贺家为他说话……”
燕冬眼前已经有那画面了,嗤一声,“放心,这事儿三表哥不会帮他。”
和姝说:“为何?”
“因为家福姓王,和王府尹沾着亲。”燕冬端起小碗,把热汤咕噜下肚。
和姝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饱了,多谢款待。”燕冬放下碗,擦干净嘴,起身出了隔间,就要走了。
和姝送他出门,正巧碰上和渡下值后过来给妹妹帮忙,四目相对,和渡愣了愣,连忙上前行礼。
“今儿巧,倒是碰上了。”燕冬示意和渡免礼,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和宝快步走了。
和渡看着那利落修长的背影出了木门,顺道一拐就没了身影,不由有些出神。
和姝还在一旁和兄长分享今日的趣事儿呢,抬眼瞧他那情状,先是疑惑,紧接着想起什么,连忙将人翻了个面,拽到一旁无人的角落里。
“哥,别看了!你的眼神很不对劲!”和姝压着声音说,“那是未来的皇后!若是被谁瞧见,传出去,咱们要倒大霉的!”
和渡扯唇,难堪地躲避妹妹的眼神,“我知道的……”
和姝也心疼兄长,见他这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说:“倾慕一个人没有错,但缘分天定,偏没定在你身上,能怪谁呢?燕大人和陛下竹马竹马,彼此倾心,人家才是有缘有分。你只能偷摸地想,万不敢表现在脸上的,否则叫陛下知道了,如何了得?”
那边兄妹俩在私语,这边燕冬已经逛进了珍宝铺子,要给崔家人挑选见面礼。
崔郡王府什么没有,因此不能光拣贵的买,长辈的好说,庄重不能少,平辈的嘛,就照兄弟姐妹的喜好来选。
但进去一趟,就没有光看不买的,而且给自己买也随意些,只要喜欢,这下见面礼没买多少,燕冬自个儿倒是买了一大堆。
掌柜的捧着笑脸跟着财神爷,从一楼逛到三楼,殷勤得紧,见燕冬要往四楼去,却不敢再殷勤了,立马将人拦住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上头就不是您逛的地方了!”
珍宝阁自来是楼层越高价格越贵东西越好,燕冬闻言一挑眉,冷笑道:“哟,好大的排场,这京城还有我攀不上的枝儿呢?”
“嘿,瞧您这话说的!”掌柜的打了自己一小嘴巴,笑着解释,“就不是那意思,是那上头卖的东西吧,它……”压低了声音,“它不是摆在外头用的东西,是房里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