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当午摸着胸前的小本,犹豫要不要上前偷听,不然晚上不好和世子交差啊。
“想偷听是不是?”当午偏头对上常青青警惕的目光,对方抱臂说,“有我在,休想!”
当午无奈地在心里告罪:世子,请原谅属下实在无能为力。
一巴掌把书拍到桌上,燕冬定睛一看——《论风花雪月那些事儿》
“到底何谓动心?”元元翻开此书第一页,深沉地念道:“‘是否有一个人,让你脸红心跳不能清净,魂牵梦萦不能凝神,辗转反侧不能安眠?每当四目相接,你便想泥足深陷在对方那一双春水般的眼眸里?你与其情绪相通,见之欢喜便欢喜,见之痛苦便痛苦,为之摄魂夺魄,不能自主?你为之着迷,自甘沉沦,五毒俱全六欲不净七情炽盛?’”
虽说隔着一段距离,又是白日,但习武之人耳目好,元元还特意压低了嗓音,就怕万一杵在门口的那两人听见点什么,尤其是那个叫当午的。燕冬同他说过,那是燕颂的人。
燕冬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本书的作者是在监视他吗?
和元元沉默地对视许久,燕冬眨了眨眼睛,严谨地纠问:“这谁写的?能当真吗?”
“这可是京城书铺常年畅销之一,可见权威!而且吧,”元元瞅着燕冬,神神叨叨活像算命,“小生见你你面生桃花,春气荡漾,心起涟漪,脉搏增快——望闻问切,你的病情符合本大夫所疑的症状。”
搞懂了病情,燕冬有些宽慰,可又很茫然,“你以前见过和我同样病症的人吗?”
“你是头一个。”元元纳闷,“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没想啊。”燕冬举一反三,“你不是说情爱之事不由心控吗?”
元元挠头,担忧地说:“那你准备怎么办?那是你亲长兄啊,如果他知道你对他少男心动,真的不会打断你的腿吗?”
“如果你诊的没错,我不是发烧而是发|春,那他打断我的腿又有什么用?我的心又不长在腿上。”燕冬认真地说。
元元竟然无言以对,“……你这么快就接受了吗?”
“难道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燕冬反问。
元元摩挲着掌心,犹豫地说:“你知道对自己的长兄动心,说出去叫什么吗——兄弟乱|伦。是要进祠堂挨家法的,被打死了都没人说什么。”
燕青云和崔拂来是一定舍不得打死燕冬的。夫妻俩不是古板守旧的人,可这不代表他们能接受小儿子痴慕大儿子,毕竟无论血缘真假,亲缘却都不假,在他们心里,燕颂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燕冬不敢笃定,就像他不确定如果自己去燕颂面前坦诚,燕颂会不会愧疚没有教好他以致他误入“歧途”,至此用疏离冷淡、躲避三舍等法子帮他扭正想法一样。
燕冬茫然无助地盯着桌板,元元看了有点不落忍,忙说:“虽然本大夫医术高超,但也不是没有误诊的可能,况且你年轻冲动,每日和你眼中完美无敌的大哥朝夕相处,无法反抗他的魅惑也是人之常情!”
“魅惑?”
“唉,心上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和春|药有什么区别嘛!”
燕冬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心说:难怪我会莫名发烧,原是大哥每时每刻都在无意识地魅惑我,而我拼尽全力也不能抵抗。
“你也别多想,不如先远离你大哥几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放心,还有得救。”元元宽慰。
为什么要“救”,燕冬不明白,“我不可以光明正大地坦诚心扉,但我可以偷偷的啊。”
“呃。”元元抱住弱小的自己,“可等你大哥有了家室,你岂不是要日日备受折磨,心痛如绞?!我看长痛不如短痛,咱就尽早斩断这孽缘吧!”
家室。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燕颂该有家室。
可是,不可以啊。
燕冬摩挲着红玉戒,指腹不断地擦着那双雕花春燕,好像这样才能弥补他心里的那点空隙。良久,他松开闷痛的指头,温柔地摸了下那对春燕,不解地说:“除了我,他何必亲热地看向别的谁呢。”
这话听着实在不正常,元元看着燕冬,犹豫着想劝说一句,燕冬却已经起身走了。他属实是被这事儿惊住了,竟忘记要诊金。
出了门,常青青立刻担心地询问情况,当午也竖起耳朵。
“没什么事,就是干燥上火,这几日早点睡,少食辛辣就好了。”燕冬若无其事,常青青没有怀疑,当午倒是直觉哪里有问题,但也没法子,三人又掉头回了香水楼。
燕颂用的是单独的院子,黄梅开得很好。浴房很大,分为内外间,外间的茶几上摆着时令果盘和酒水,都是燕冬喜欢吃的。
常春春候在屏风外侍奉,见燕冬凑到茶几边,便上前打开食盒,取出随行带着的素面金杯,给燕冬倒了杯葡萄酒。
燕冬抿了一口,酸甜不腻,入口丝滑,刚小口抿完一杯,燕颂就从里间出来了。
才从池子里起来,燕颂只披着白色外衫,露出一身优美精悍的肌肉,一溜水珠从他宽阔的胸膛滑下,一路没入中裤边沿。燕冬转头时恰好看见这幕,顿时一口酒喷出来,呛得直咳。
燕颂上前,一手替燕冬抚背顺气,一手提起青瓷壶倒了半杯水喂到燕冬嘴边,揶揄说:“没人跟你抢。”
常春春有眼力见,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把门也掩上了。
酒在喉咙里呛开,争先恐后地炸着酒气,燕冬没出息,已经飘飘然了。他几乎被男人揽在怀里,入目是宽阔的胸膛,垂眼是漂亮的小腹肌肉,抬眼又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那双光彩万千的眼睛,简直无处可逃。
要命。
“怎么呆了?”燕颂打量着燕冬红红的脸,颇觉好奇,“才喝两杯就醉了?”
“……嗯,”燕冬心虚地转了下眼珠,含糊地说,“这个酒劲儿重。”
这是香水楼新式的葡萄酒,酒劲儿比起旧式甚至调低了些——燕冬从前能喝两壶旧式。燕颂似笑非笑地盯着燕冬,“看来不是呆了,是傻了。”
燕冬心虚得很,情急之下嚷嚷起来,“谁让你生得这么好看,那我看迷糊了嘛。”
燕颂容貌冠绝,自来都是好看的,可或许是心思不再单纯,如今的燕冬觉得这种好看和从前的好看不完全一样了,多了情|色的味道。
燕颂不知弟弟的心思,燕冬也从没隐藏过喜欢他那张皮囊的意思,因此没有多想,只呼噜了一把燕冬的脑袋,说:“没出息。”
“我就是没出息。”燕冬理直气壮,转身倒了杯酒,大着胆子捏住燕颂的下巴给他喂了下去,他不仅要看美人,还要请美人喝酒呢。
燕颂没反抗,顺着力道微微仰头,些许酒水从嘴角顺着下巴滑落,淌过吞咽起伏的喉结。燕冬莫名看得口干舌燥,跟着吞咽了一下,他盯着那颗和燕颂亲密触碰的水珠,突然有些嫉妒它。
嫉妒。
燕冬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从前那些因为燕颂产生的酸涩疼痛名为嫉妒。他抬眼看向燕颂,燕颂也在看他,他们是全天下最亲密的人,因为这层亲密,他可以一直偷偷地觊觎自己的珍宝,也因为这层亲密,在全天下所有的同辈男女里,他最不可能做燕颂的情|人。
他目光里无法克制地泄露出几分委屈,燕颂愣了愣,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