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自诩天底下最好的表哥,并不和小表弟计较,把方才文心和自己说的事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燕冬和任麒对视一眼,崔玉见两人并不惊讶,稍微一思忖,笑着说:“看来是我多费心了,你们审刑院的耳目多厉害啊。”
“表哥别这么说。不瞒你,我们正在查这事儿呢。”燕冬看着崔玉,“我且问你,那个文心能用吗?”
崔玉颔首,说:“能用。”
燕冬确认道:“没被美色所误吧?”
“瞧你这话说的,”崔玉瞪了燕冬一眼,“放心,大事小事我分的清。我与文心相识数年,这是个一心读书不迂腐、一心上进不为浮名所动、不忘恩义的人,否则就凭他二十中举,如今就不会仍然住破院子穿粗布衣裳。地方上的官府富商,想招婿或是直接养着他的,他一个没搭理,钱都拿来供养当年让他读书的先生、帮着乡里修建私塾了。”
燕冬颔首,示意任麒亲自去找文心,说:“能让我家表哥说好,那必定是好,是个美人儿。诶,那你是不是其中一个?”
“什么啊?”崔玉摸摸肚子,“馋了!”
燕冬吩咐外头的人去拿食单,直白地说:“你想不想要这个文心?”
“我与他只有朋友之谊,没有别的。”崔玉笑着说。
“哦。”燕冬跟表哥通气儿,“昨夜舅母来信了,让娘亲在京城里帮你相看相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郡王妃。”
“不慌不慌,”崔玉接过常青青递来的食单,选了几样茶点果子,十分淡定,“真催急了,我就削发为僧,云游四海去。”
“那怎么行呀!”燕冬向常青青摇头,没额外再点别的,只瞪着这个不着调的,“你是小郡王。”
“咱家又不止我一个孩子,怕什么?诶,”崔玉问,“记得你珏表哥吗?”
燕冬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冷酷如冰雕的脸,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记得!冷冰冰的,好凶!”
“你这样说,他要伤心了。”崔玉好笑,“他这人就那样,不喜笑,笑起来更吓人!但他可喜欢你。”
燕冬狐疑地说:“喜欢我,那怎么这些年都不找我啊,也不和我写信。”
“他以为你不喜欢他,不敢和你说话。”崔玉憋笑。
燕冬委屈死了,说:“我每次往江南写信送礼,信里问候了他,备礼也有他的一份呀。”
“你给别的表兄弟姐妹也写了,也备了啊,看着很像寒暄客套嘛!”崔玉说。
“哼。”燕冬很不高兴。
“别鼓着脸,我今晚回去就给他写信,让他立刻滚来给你负荆请罪,好不好?”崔玉哄着说。
燕冬哼哼,“别想污蔑我的名声,我可是很尊敬兄长们的。路这么长,别折腾珏表哥了。”
“是,我们冬冬最乖了。”崔玉笑着说,“老头子有意放权,但我不管事,这些年来家里的正事都是你珏表哥操心。所以别担心,咱们老崔家有人,你珏表哥比我能干多了。”
“好吧好吧。”燕冬老气横秋地说,“后人自有后人福呀。”
“后人自有后人福呀。”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燕颂目光含笑,出现在燕冬视线之中。
“大哥!”燕冬“噌”地站起来,大步走到燕颂面前,很惊喜的,“你怎么出来了?陛下不是让你好好休养吗?”
“乌老年纪大了,这几日有些不好,我请旨出来探望,顺道来瞧瞧你。”燕颂嫌道,“宫里闷得慌。”
“晚些时候我陪你出去走走。”燕冬握着燕颂的左臂,请他到桌旁坐,“乌老身子如何,要紧吗?”
“身子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心病。”燕颂垂了垂眼,“治不好的。”
燕冬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这是人家的家事,转而说:“我在办大事呢!”
燕颂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燕冬坐下,说:“我都知道了。”
崔玉抿着茶,听燕冬给燕颂讲述方才的事情,生怕遗漏任何一句,燕颂目光含笑,认真倾听,两个人谁都没有看他。
当他不存在了啊。
崔玉笑着摇头,起身去窗前吹吹风,楼下行人如织,夫妻相携,情人相伴,突然,他耳边响起燕冬的那句话,想起燕冬的小秘密,跟着就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这个念头大胆到有些吓人了,但转念一想,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葡萄越来越会撒娇了,而且又胖了一些,看着和雪球差不多大了。”燕冬撸燕颂的袖子,要看一眼他的伤,“它俩今儿打架,雪球竟然不敌葡萄,真是兄纲不振!”
燕颂揶揄,“狗随主人,必定是和你学的。”
“它们怎么没有一只和你学呢。”燕冬纳闷。
“或许因为有一只小狗已经在学我了吧。”燕颂说。
燕冬纳闷了一下,谁啊,这个人背着他在外面养小狗了吗?待对上燕颂打趣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你在说我吗!我是小狗吗!”
“不像吗?整天嗷呜嗷呜叫唤。”燕颂说。
小狗很让人喜欢的,燕冬于是没有和燕颂计较,说:“那我不如它俩。”
燕颂提壶倒茶,被燕冬伸手接过。他笑了笑,“怎么说?”
燕冬给燕颂倒了一杯,很认真地说:“它俩有小狗牌,我没有。”
崔玉:“?”
这说的什么话?
燕颂也愣了愣,“什么?”
“受宠爱的小狗都有小狗牌,雪球的是白玉牌,葡萄是黑玛瑙,我连个木头牌子都没有。”燕冬支腮,叹气,很惆怅,“或许我的主人并没有我疼爱它们那样疼爱我吧。”
崔玉:“……”
不是,我的小表弟,这对吗?你在说什么啊。
哪怕燕冬就是个时常“童言”无忌、出口“不逊”的人,哪怕燕颂习惯了,此时也有点接不上话了,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偏偏燕冬还咄咄逼人,“你怎么不回答?”
莫名的,燕颂耳边响起小狗叫嚣的声响,脆生生的,很有“气势”。他忍耐住嘴角的笑意,说:“是我疏忽了,一定尽快补给你。”
崔玉:“?!”
不是,我的大表哥,这对吗?你在说什么啊。
燕冬倒是很满意,笑眯眯地在燕颂肩上蹭一蹭,说:“小狗牌戴上了,别人一瞧就知道这是谁家的小狗,同样的,也知道主人是哪只小狗的主人,所以呀,其实主人也戴上了小狗牌。”
“我们冬冬,”燕颂轻声说,“说得很有道理。”
“是吧是吧?”燕冬得意地嘿了一声。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全然不知崔玉杵在窗前,脑子里已经展开了多次天人大战,俄顷,常春春在门口传话,任麒要回来了。
“你们上下说话,我不掺和了。我叫了刑部的人,今日要吩咐两件外派的差事,待会儿再来找你。”燕颂简单地和燕冬解释了一句,待燕冬点头,便起身离开了。
常春春在门外行礼,和一行便装亲卫跟着燕颂走了。
崔玉在窗前转了两圈,犹豫片刻,终于几步冲到燕冬跟前,把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