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159)

2025-07-23 评论

  巧儿却道:“正是回来得好,一会儿与俺打两桶水起来,要与大福洗尿布咧。”

  窦一仓应下声儿来,低眼暗暗瞅了瞅转回了屋的珍儿,背影多婀娜。

  范爹跟陈氏念着他才回,当日下午里也都没唤他做甚么事。

  夜里,窦一仓躺在堆杂物的外屋木板拼做的床上,不由得想着家去时他老娘同他说得话。

  “这二小姐正是妙龄,又还没说定得人家,我的儿,你恁般招姑娘哥儿欢喜,如何不去挣个前程来。”

  窦母道:“范家是厚道人家,咱家要是与他们家结做了亲家,他们能冷眼瞧着自家姑娘嫁了人吃苦,能不帮扶着俺们?”

  窦一仓说他老娘:“人既晓咱家里穷,凭甚要瞧得起把姑娘嫁俺们家来?前些时候来了媒人,那家里头田地不多,媒人都教陈娘子给赶了出去。”

  “俺们家要厚着面皮去提亲,只怕俺也要教一顿打。”

  窦母道:“你个老实小子,要恁般直接去提亲,人家自是不得许。”

  “俺们村里在城头有铺子的薛家,人家里头也颇有些家资咧,他家三哥儿生得水灵,如何还备了厚厚的嫁妆给嫁到了穷家冯家去。

  原是那冯家小子成婚前就勾得了薛三哥儿,俩人婚前就办了婚后事,薛三哥儿肚里有了冯家的种,谈起婚嫁来矮了冯家一头,不单嫁妆备得比寻常婚嫁都厚,还得求着冯家咧。”

  窦一仓说了两嘴他老娘,言他做不来这样的事。

  这厢回到范家,见着范家人待他多和善,受她老娘一说,心头不由得香,若跟范家做亲家,那可当真是好姻亲。

  再说那二小姐,不单生得多美貌,性子也好,寡言心善。

  今朝回来见他劳累,还喊他吃汤,秉性全不似嘴尖的三小姐恁般。

  细细想来,平素里吃饭,总也是二小姐添了饭舀了菜端与他吃的。

  平时范家吃饭,窦一仓不与他们一桌子吃,范家人在堂屋里吃饭,窦一仓便单添了饭菜在灶屋吃。

  有时二小姐还会问他够不够吃,与他再添饭菜。

  不单吃饭上,素日里做活儿二小姐也不如何使唤他,三小姐只巴不得把事情都推给他来干,要是给她洗衣裳合适,怕是也早张口喊他干了。

  二小姐却不同,许多事都是她自个儿做,便是喂鸡喂鸭,扫屎弄尿,能差遣他的,她也都愿意自行动手。

  窦一仓想,二小姐作何独就待他这样好?

  说不得她对自个儿有那心思咧!若不是这般,她如何会关切自个儿吃不吃得饱,如何会舍不得使唤他?

  原先从未往这头上想,这番越想越觉是这么个事。

  窦一仓心头欢喜,兴奋了半夜没睡着,脑子里已是认定了珍儿对他有意,不过事性子害羞,只要他主动些,事情说不得就成了。

  这日,家里头没甚么人,康和跟范景去了城里头忙活生意的事,下晌两口子要去村子上杀猪,陈三芳便也跟着去了城里,要帮着照看一眼铺子。

  独是范爹跟俩丫头在家里,外还有个小崽儿大福。

  外头太阳晒哄哄的,范爹上午下了地,在屋里头午睡,打鼾的声音扯得雷响。

  巧儿说是家里的纸墨用完了,要去大房那边寻范鑫拿点儿,人也出了门,独是余下珍儿抱着大福在屋里哄耍,小家伙没一会儿就乏了,也睡了去。

  窦一仓见珍儿把大福抱去屋里睡下,自没睡,收拾了几件衣裳出来,想趁着天气好洗了晒上。

  本是靠在屋檐下头假装打盹儿的窦一仓一骨碌爬了起来,他赶忙殷勤的在水井里提了两桶水上来,与珍儿倒进了盆里。

  “俺来便是。”

  珍儿见着窦一仓没有去午歇,反还帮她打水,连揽过水桶来自要忙活。

  她想着人上晌才下了力气活儿,这午间不眯一会儿,下晌又去地里如何吃得消。

  人再是健壮,那也都是爹生妈养的肉体凡胎,便是窦一仓寄在他们家篱下,也不当拿人当牲口使。

  珍儿便劝窦一仓:“这些事俺是做贯了的,窦兄弟去打个盹儿,下午地里的活儿还多着。”

  窦一仓听珍儿这般说,他低了声,调情一般道:“姐姐如何待俺这样好。”

  珍儿听着窦一仓唤自己姐姐,面上臊得一红,心想这人好没道理,年纪比自己大,如何还唤起她姐姐来了。

  她闭着口,状似没听着这人说话一般。

  窦一仓见珍儿不搭他的腔,想她还是羞赧,他从身上取出了一朵海棠样式的绢花儿来,拿与珍儿。

  “姐姐生得这样好看,俺瞧着红艳艳的海棠花儿便忍不得想着姐姐。”

  珍儿听得恁放浪的话,一张脸臊得通红,有些手足无措道:“你可切勿再说恁些话来。”

  “姐姐你莫羞,家里头没人。”

  窦一仓说着,竟就想把绢花儿给别到珍儿发髻上去。

  珍儿心头吓坏了,连衣裳也不洗了,连道:“大福当是醒了,俺去瞧瞧。”

  说罢,匆忙站起身来,就要逃去屋子里。

  窦一仓见状,还想追。

  这当儿上巧儿恰是打外头进来,她轻咳了一声。

  听见巧儿的声音,窦一仓这才没继续跟去。

  巧儿大步走进院儿里头,他瞅了窦一仓一眼,见着他手里捏着的海棠绢花儿,道:

  “窦兄弟如何还有这样小女儿家的东西?不知是哪位姐姐送与你的,上午做了恁久的活儿,午间不歇息也要拿着这绢花儿想人。”

  窦一仓赶忙藏了藏手里的绢花,道:“三小姐家来了。”

  “这哪里是谁送俺的,俺哪有那般好运气得姑娘送物,只是在县里头见着好瞧,卖绢花儿的婆子做人情给的。”

  巧儿道:“原是人白送的,不怪这绢花儿瞧着料子孬,颜色也染得不好,真是俗气咧。窦兄弟往后要是瞧见喜欢的姑娘,可千万甭送这般绢花儿,当心教人瞧了嫌。”

  说罢,又言:“早晓窦兄弟今午不歇,俺便唤你去大鑫哥哥那处与俺拿纸墨了。”

  窦一仓教巧儿一通说,却还反驳不得,只笑脸道:“三小姐要有甚,唤俺便是,就是在午歇也去与你把事弄好。”

  巧儿没再理会他,拿着纸墨回了屋去。

  进屋,她见着自个儿那姐姐一张脸还绯红,将纸墨重重的放进了柜里。

  “俺便教你甭待那长工太好,一个来俺们家里拿了钱做事的,在城里那就叫奴仆。偏俺们家里好说话,与他好吃好喝,这朝是好了,他还惦记起主家小姐来了!”

  巧儿将才在外头,打窦一仓喊珍儿姐姐她就听着了,她刻意给躲在暗处偷瞧着,看这长工要作甚。

  不想恁个不老实的,竟是想勾搭她姐姐!

  珍儿见巧儿晓得了将才的事,更觉难为情,她小声道:“巧儿,你别恁般说。”

  “都这般了,你还为着他说话!”

  巧儿细秀的眉头一紧,连坐过去拉住珍儿的手,道:“姐姐你老实与俺说,莫不是你心头也有他?”

  珍儿眸子倏然睁大,慌乱道:“没有的事!”

  巧儿这才松了口气:“姐姐要是眼盲瞧中了他,那可得把爹娘大哥哥跟哥夫给气死了去。

  先前家里来媒人与你说得最差的人家都比窦家强,娘都还把媒人给撅了出去,家里一心都想与你寻个好过日子的人家,若晓得你看中了个比那还不如的,自要往火坑里头跳,如何了得。”

  珍儿低垂着眉眼,轻轻点了点头:“俺都晓得。”

  巧儿道:“这事等娘跟哥夫家来了,定要说与他们听。”

  珍儿心中羞臊:“还是别说了罢。俺往后避着他就是了。”

  “不教他吃了痛他还敢咧,有恁心思,他总能寻着空子钻。”

  巧儿道:“你要不好意思张口,只当不晓得这回事,就当俺自个儿瞧见了去说与他们听的。”

  下晌,康和跟范景还有陈三芳从城里头家来,人回了,范爹跟窦一仓还是下地,趁着这时间,巧儿便将今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了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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