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168)

2025-07-23 评论

  小鹌鹑瞅着不中用,可眼睛明亮伶俐,头两回求生绕笼躲避,遭了两回,已攒足了怒性,第三回自就发威了。”

  康和哪里晓得还有这么多说法,只道:“还晓不得你竟知这些。”

  范景道:“怎会不知,以前常在山头打猎,与这些活物接触的多了,难免会比旁人熟悉些习性。”

  说罢,他把得的四十个钱拿给康和,让他去买一尾鲈鱼。

  青鱼价贱,这些铜子倒是都能买上两尾了,奈何鲈鱼价高,自少不得还要添上一半的钱才能买上一尾。

  他们家虽也舍得吃肉了,但也少买贵的吃,这鲈鱼还是先前过节时旁人送了一尾来做礼,他们得吃了个鲜。

  家里人都喜好这好滋味,可非年非节的也舍不得教它上桌。

  康和便依范景的,去鱼市上选了一尾,晚间拿回去清蒸了吃。

  过了两三日,这日里铺子上弄了油锅来炸酥肉,倒是还得客赏脸,一包两包的买来吃个闲嘴。

  前头的一间酒肆上最是爱喊跑闲过来他们家的卤味铺子买下酒菜,这厢多了炸酥肉,也肯爱叫来吃。

  康和得闲嘛,近处些就不教跑闲,自走一趟,倒也省下一个铜子钱。

  “要点什麽。”

  康和前脚提了个食盒去了酒肆上,后脚就过来了个男子,范景招呼了人一声。

  那男子抬头看着范景,多是惊讶:“哥儿竟是这处的伙计麽?”

  范景闻言瞅了人一眼,只见这男子长着一嘴豁牙,说谈间眼角起纹,爱是露笑。

  乍瞧着还多是和善的人物,只范景见他说话时虽笑着,可笑意并不达眼底。

  男子见范景不言,便道:“前些日子在小巷里头,俺提了一笼儿鹌鹑供大伙儿耍乐,你来还赢了四十个钱咧,可还记得?”

  范景瞅他第一眼便认出人来了,只他装着不识。

  “你要甚么肉。”

  男子闻言,便道:“与俺一方五花罢,拿回去弄个下酒菜吃。俺在上风皮家酒肆打了一壶上好的羊羔酒,一角便要一百二十个钱咧。好酒得配好肉。”

  范景没搭他的腔,若换了康和,听得人这样说,指不得会同人说上几句,只可惜遇了范景。

  “肉切是不切。”

  那男子听此,道:“劳哥儿帮俺切做肉脍,厚厚的切,虽是切得厚了动不得几筷子,但俺这几日里使得起钱,吃罢了能再来买。”

  范景快刀便把肉切了起来,任凭人说去。

  男子见说了恁几句,范景就是不问他如何得来的钱,他不死心,自厚着面皮道。

  “昨日里头俺入一小注,反得大钱财。两把便得了三贯钱进了荷包里头。”

  “那处实在好耍,好弄银子得很。只寻常人若没个引路的,轻易寻不得位置。”

  豁牙男子勾道:“哥儿若想去试一回,俺能带你过去瞧瞧,不说赢了钱教分与俺。费个三五铜子请俺吃回茶便是。”

  范景将猪肉片好,取了荷叶出来,将鲜肉包了进去递给男子:“二十二个钱。还要不要旁的?”

  男子微是一怔,取了钱出来拿给范景:“哥儿当真不去?若不是今朝来买肉恰是遇着,俺轻易还不会同人说这去处。”

  范景道:“我上午要看铺子,下午要出门杀猪,不得空。”

  说罢,擦了擦刀上的油脂,在磨刀石上打磨了几下刀子。

  那豁牙男子见此,心头咯噔一下。

  他只当康和才是屠子,倒不想这看肉铺的哥儿才是那杀猪人,亏得他在暗处守着生等康和出去了才敢过来。

  范景指腹试了试刀刃,他淡淡道:“他日上门来买卖也便罢了,若是再起心思诱人染赌……”

  砰得一声,刀子便扎在了木菜板上。

  男子吓得一哆嗦,再没敢张口,拿了肉便灰溜溜的去了。

  康和提着空食盒回来,就见人忙慌慌的打铺子这处走,又见范景脸色不大和悦,连问:“怎了?可是寻事的人?”

  范景嗯了一声。

  他与康和说了这人的首尾。

  康和眉头一紧,心想这县里头果真是甚么人都有,幸得是范景有自持力,否则一个不当心就教这些怀着祸害心眼儿的人给坑了去。

  只谁想在街头上随意用几个铜子闲耍一把就教人盯上了。

  两人倒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因那豁牙男子受了范景的吓唬,就再没敢在他们的铺子上露过面儿。

  倒是一日里,他们瞅见这人好似从隔壁油铺上钻了出来。

  康和跟范景对视了一眼,不晓得这人究竟是去买油的,还是前去诱人上钩,倒是见他出来确是抱着了一坛子油。

  思索一二,想着隔壁油店的老板人还算厚道,两家一处做了一载半的街坊也没起过矛盾,逢年过节时人还送了香油与他们做礼,康和还是过去了一趟。

  “瞧着那豁牙的男子,倒是多像前些日子在巷子里斗鹌鹑的人。他可是又有了新鹌鹑来耍?”

  油店老板闻言,眸子转了转,他道:“没有的事儿,人就是来买油的。方才与俺攀交情,还想让俺与他让些价。”

  “你说这些人,真是伶俐得很。”

  康和见此,笑了笑,言那男子笼络着人押注斗鹌鹑,敛财手段了得,平素里舍几个铜子斗鹌鹑耍乐也便罢了,可不兴再耍旁的。

  油店老板说了声是,康和便没多言,又闲说了几句,回了铺子上。

  本想着这事情也便如此了,不想约莫十月上的一日。

  康和跟范景杀了猪回铺子来放肉,天色已晚,豆惠坊许多铺子打了烊,街上都没甚么人了,油铺上竟然动静多大,两口子公然打了起来。

  两人赶忙前去把人拉开,油铺老板的脸上教抓了四五条血路子。

  他娘子也散了发髻,人虽十分狼狈,却也顾不得,只红肿着一双眼哭骂。

  “没良心的,如何不教一道天雷将你给劈了去,家里的宅子都教你给霍霍没了,咱一家子便去天桥底下烂过去罢。”

  “俺当真是瞎了眼才嫁与你这般人,好好的日子不过了,要学着人去赌,安生日子都完了咧!”

  说骂着,一会儿便要言去跳江,一会儿又要拿菜刀招呼自个儿丈夫,当真是瞧着都教人心里不是滋味。

  那油铺老板灰白着一张脸,只一个劲儿的垂自己的胸口。

  看着康和,更是痛心疾首:“康三兄弟,俺蠢呐!先前你来与俺说那斗鹌鹑的男子不是甚么好人,俺还没信你的话。听了他的诱哄,跟着人进了赌场里头去。”

  人一进去,那便是待宰的羔羊,里头的人做好了局就等着人去跳。

  一回两回教尝个甜头,能得上些小钱,三回四回就得让人输,输罢了先前赢的,还另输去家资。

  许多人是越输越起劲,心头不甘,总觉自个儿能把先前的都给赢回,谁晓只越陷越深了去,直至家业拜尽。

  油铺老板哭诉,先前也觉不对,输了四五十贯便想收手,便当与自个儿买个教训了。

  可那豁牙又来寻,安抚劝说,还“好心”与了他十贯钱,勾人再去把输去的拿回。

  这输了四五十贯心头本就滴血,受人一劝,心智不坚一下子就教人又给拿捏了去。

  再是赌,又输了八十贯,如今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康和跟范景听罢,心头既是吃惊,又忍不得暗暗摇头。

  先前来劝他,只怕人还忧心他们给分了他发财的门道去,故此不谈实话,反遭了道。

  事至如今,也只有劝几句,悬崖勒马,往后还有日子得过。

  康和跟范景驾着车子家去时,后背心都还觉着有些起冷汗,若是他们把持不住自个儿,只怕今日遭殃的便是他们了。

  许多时候,陷阱当真是防不胜防,那豁牙男子许纯粹便是赌坊的人,特地出来寻人上套的,不知已多少人遭了他的祸害。

  这油店老板把自家住的宅子给输了去,一家子都只能搬到铺子上住,五口人挤在铺子上起居,终日里头怨声载道。

  贺小秋听闻他们家的变故,更为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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