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前期投入成本颇高,故此这香料利润厚,却还是没有多少人经营。
一是成本;二则早些年战乱不太平,农户谁乐意种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是手头有田地,有钱银的都不爱碰。
不过这两年倒是不同了,康和跟范景出去杀猪时,在别乡,也见了一二种植香料的人家。
只栽种得不多,尚且还在试探摸索中。
康和也不晓得将来于这块儿的税法是不是会修改,总之趁着眼下,多挣些总没错。
冬月下旬,小福百日宴,范家也办了一场席。
这年里,家头没做过甚么大席面儿,也便好生办了一场。
城里乡下,前来吃席热闹的人不少,先前大福百日宴预备了二十张桌子便不够坐,生超出了两桌。
如今几年过去,家里来往的人家比之昔前只多不会少,康和便多预备了五桌,拢共置办二十五桌席。
这回倒掐得准,将巧够坐。
“瞧这小样儿,生得跟大景一个模子出来的一般。”
大房张金桂抱着小福,同一群亲戚说笑。
“轻着咧,不似大福那般壮实。”
小福噗噗吐了两个口水泡泡,见着张金桂的脸貌有些生,身子上的味道也是少有闻见的。
睁着一双猫儿眼稀奇的瞧了瞧周遭怎那样多的人,须臾,哇的就哭了出来。
“瞧这孩儿,娇气得很。大奶抱着,哭甚呐?”
奶娘见着小福哭,听得揪心,便要把孩子从张金桂那处给接过去:“孩子有些认生,俺抱着与大伙儿看耍罢。”
张金桂却不把小福给奶娘,道:“这样大点儿的孩儿认生可不好,便是惯得厉害了,将来容易小性儿。俺多抱会儿,教他改了认生的性子。”
说罢,她嘬着嘴哄小福。
奶娘张了张口,大喜的日子又不好说人家里的正头亲戚,没得教人觉着孩儿过宴,金贵的都不肯与人抱一抱。
她也只看着干着急。
亲戚见孩子哭得厉害,都喊张金桂与了奶娘抱去,她却也不听,还乐呵呵的给人说小孩儿就是爱哭闹些。
大伙儿都不好说她,谁人不晓得她欢喜小孩子,奈何自家里头没得。
出去耍时见着谁家的孩儿,总欢喜的要抱,亲热得很,却又没个轻重,把孩子逗哭了也不与人爹娘。
谁要见了气,她还要说人小性儿,把孩子看得跟金元宝似的,迟早得惯坏了去。
大福和十五,还有几个同村年纪相差不大的孩子一同在外头捡哑炮耍。
听得小孩儿哭声,大福耳朵竖起来,忽就丢了手里的哑炮,寻着就跑去了张金桂跟前。
见着小福眼睛都哭红了,他大奶还乐呵呵的给抱着与亲戚吹嘘。
他竖起了眉毛,生起气来:“大奶,弟弟要睡觉了,让刘娘子抱他回屋里睡觉。”
“是到睡觉的时辰上了,一会儿没睡足该哭闹咧。”
奶娘见此,赶紧去把小福给抱了回来,要不是大福跑来了,她都要去寻正在接待来客的范景康和了。
亲戚们见状不由笑:“大福还晓得弟弟睡觉的时辰,当真是兄长的模样咧。”
大福不受亲戚的虚夸,做了个礼,一溜烟儿又跑去耍了。
张金桂见着二房这头俩孩儿都乖巧,歪着嘴鼻,一时心头怪不是滋味。
日子悠悠儿的,不疾不徐,倒就这般又去了两年。
“师爷四十寿席,弄得可热闹,就连县公都捧他的好场,届时要去与他贺寿咧,你当真不去?”
“这帖子俺真是不易才得的,若不是心头念着你日里头对俺的总总好,俺早高价儿卖与旁人了。”
康和丢了块儿麻香的兔子肉进嘴里头,笑与包三哥倒了一盏子酒。
“那师爷与我素来没个交情,我去凑甚么热闹。且一张帖儿就要二十贯钱,我可吃不起这顿酒。”
“俺时常觉你能耐,时又觉着你有些不晓变通。县老爷都要去他的席上,到时宴上少不得都是些人物,若是结识上一二,那可不是二十贯钱能换来的好处。”
包三哥倒是诚心的为康和着想,这几年相处下来,觉这老弟厚道,他俩好得很。
“若不是俺也使钱拿到手上的帖,也便白给了你一张。”
“三哥的好意我心领。只我实在不爱好这般。”
康和同包三哥道:“你倒是不如与俺仔细寻间好铺子,我预备着弄间合适的门面儿来再生一桩买卖。”
包三哥见康和确实不想要帖子,无奈叹了口气,也没再劝。
转同他言:“俺先前得了些消息,说是这坊间门口的南大街有几间好铺子要拿出来卖。”
康和闻言眼睛亮了亮:“你是说前头那三间当道的铺子?”
“可不就是,关了有些日子了。俺听得说是外县一个大商户的产业,只好似犯了事,这产业便充了公。有消息言,户房要拿出来卖。”
包三哥道:“只消息也不全然准,俺事先说给你听一耳朵,你要心里属意那铺子,早些吧银子给备着。若是真要拿出来,少不得是有人要,虽未必落在你手上,但若是没得银子,那定是落不到你手头。”
康和连应声,又与包三哥倒了一盏子酒。
两人说了好一晌的话,包三哥提着一方鲜猪肉,晃荡着从范家铺子上出去,面上已微微有些生红。
天气炎炎,巧儿上骆家寻珍儿吃冰饮去了,铺子的伙计朱华,趁着这当儿没生意,也在贺家铺子门口些打着炖儿。
范景却没去午歇,他在屋后将杀猪的刀都磨了一遍,刀子教他弄得锃亮。
贺小秋快要生产了,肚子挺得大,近来都在家里头养着,张石力一颗心也都紧在夫郎孩子身上,素日里来铺子的时候不多,只在外头跑着杀猪。
他们两口子便在铺子上多守着些。
康和同他道:“这包三哥又想与我帖子,上师爷家里头蹭个席吃。”
他取了干帕子来帮着范景擦才磨过还沾着水的刀:“记着哪一年县里有个举爷中了举,他得了帖子也想卖与我。前阵子听他说举爷置了个书塾,要收几个学生,若是当初去了贺宴,说不得攀上关系,也能送了大福前去读书。”
范景闻言,道:“举爷不收寻常学生,哪有那么容易。”
“我也是这般说。这两年读书的人家是愈发的多了,那些学塾都挤满了学生,有些功名的教书先生吊得老高,念书费用高不提,还要看学生的资质。”
就连范鑫那处只与孩童开蒙的私塾孩子也比以前多了不少,课室里坐得满当。
一则是天下太平久了,老百姓安居乐业,手头富足了,孩子生的也多了,那读书的人家可不就多了麽。
想做举爷的学生,那谈何容易。
虽道理都晓得,但听包三哥说,两人心头也还是有些动容,大福肯读书,做爹老子的,定也想送他去更好的去处读书。
下晌,关了铺子,驾了车子回去。
至了家,一身都弄得汗津津的,康和正预备跟范景去冲个澡,一道软乎乎的小身影便扑进了怀里来。
“爹爹,小爹。”
康和眉眼柔和,矮身将小家伙给抱了起来:“今朝在家里可听话?”
陈三芳从屋里追着出来,见小崽儿已经蹿到他老子怀里去了,嗔道:“耳朵又还好,将才还缠着俺与他取弹弓耍,一转背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儿。
好是这几年都没听得说有拐子,要换做大福是这性子,说不得那年就教拐子给偷了去。”
范景见得趴在康和肩头上一双眼睛滴溜儿转的小福,忍不得捏了一下他的鼻尖,眉眼可见的多了些柔和。
“也不晓得哪里来那样多的精神,今朝午觉也不肯睡,大福回来睡了会儿,他爬去床榻上拱来拱去,闹得大福都没睡上一炷香的时辰。瞧这甚么时辰了,且还活泼得很!”
陈三芳说起小福,当真是又爱又恼,一日下来,康和跟范景回家,都能有告不完的状。
康和在小福小脸儿上亲了亲,道:“小孩子活泼些好,瞧大福早两年时年纪小,且还爱动活泼些。这两年专是读书,本就算不得活泼的,如今更是不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