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伍和光的谷哥儿见他面上的笑容,不由笑着一问。
伍和光唤了谷哥儿到跟前来:“你瞧这手册,内有乾坤。不同纸页上竟是不同的花,且香气也与花相同,气味清幽。”
“果真呢。闻着当真是好闻,可是奇巧,外头都不曾见着。”
谷哥儿又道:“只这纸张略显粗糙,倒像是新手手工制的纸,不似外头铺子上卖的纯熟。”
伍和光哪里没瞧出纸粗,估摸出是新手制的,又听谷哥儿也这般说,印证他心头的想法,大抵晓得了手册的来历,不由得更是喜欢。
“只当他心里头只有读书,不想弄这些手工活儿也能耐,我再见着他时,定要问问他是如何有这般妙思的。”
伍和光稀罕了一日,比他得了一套贵重的珠玉还要珍惜爱重这礼物。
赏看罢了,给锁进了一只精巧的红匣子里,再舍不得取出来用了。
且说这头,香纸制了出来,康和便前去寻了骆大郎,与他将香纸给过了目。
不同人看这花香纸心思感悟各不相同,好比是大福与伍和光这般读书多的孩子,便觉花香纸难得雅致,这骆大郎是生意人,不愧是经营多年文作,都用不得康和多推销,立即看出了门道来。
他两眼放光,连问康和:“这是哪处得来的好物?”
康和道:“且不急问出处,骆兄弟觉得这花香纸可能经营一番?”
“你我皆在生意场上走过,只怕我就是说不能,你且也不信我。”
骆大郎神色激动,道:“这样的花香纸,市面间尚且未有如此纯熟的,便是我这般不曾在书文上用功的人且爱不释手,何况于那些文人雅客。”
康和点头,将自己先前胸中的想法说与了骆大郎听:“寻常的纸大抵上的百姓都买得起了,既这般,就得冲奇巧雅致上走,说不得开出一条道儿来。
我那铺子上卖得杂货,早几年间价贵而卖得冷的香油,如今反是卖得热了起来,可见老百姓在饱足后求好了。”
“这香纸可不就是在普通纸张的基础上做了个新花样,教人精神上赏心悦目,多一重享受麽。”
骆大郎道:“康三兄弟见地非凡,我心中其实也隐隐有这些想法,只苦于没有新的花样,方才求稳买制了印刷工具。”
“这厢得见康三兄弟拿来的这等好物,当真是茅塞顿开。”
康和笑道:“我既带了纸来,一则是想骆兄弟的慧眼与我看看这香纸可值得经营;二来,若是入了骆兄弟的眼,咱且商量着将这桩生意一起干。”
骆大郎胸中不免重重的起伏了一下,康和带着好点子来,要与他合伙干,他怎能不高兴的。
若非是自家亲戚,想也是不得此这好机会,他便更是珍之重之。
两厢仔细商量了一通,康和这头出手艺方子,骆大郎那头则出人出力制作,外还负责售卖,抛开成本的纯利润,两方五五开。
虽是亲戚合伙做,可也立下了文书,将各项约定清清楚楚的录在纸上,签字画押了,一人一份留存。
这般做看似生分了些,却是最好的保护两方的权益。
好比是亲友间借银子使,好时自是千好万好,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也便连借条都省下了,只待不好时,动了利益时,方才晓得空口无凭的苦楚。
康和与骆大郎都是冷静理智经营生意的人,且知晓亲戚间一道儿生意,反是更要谨慎妥当对待的,比外头的人还要慎重些。
因是亲戚,比外人更亲近,可也正是因为亲戚,到时出了甚么事,也不似外人一般好断。
费了五六日光景,这才将条条框框的理明了,又使得上十日的时间教老师傅接触香纸制作,弄出了些成品来看。
康和与骆大郎一同东奔西跑去选采好的原料,谈定价格,前前后后又跑了一个月的时间。
范景见着康和天见亮便出门去,家来时已是时辰不早,日日早出晚归的,夜里沾床就睡了去。
这般忙碌的情形,倒也不是头回见了,手头上但凡是起一桩新生意,几乎都是这个流程。
只是以前家里的生意都是他俩再跑,只这回与骆家生意,骆大郎在文作行经验老道,他俩两个人精去便够了,范景便没如何跟着跑,照看着些家里的生意。
夜里,康和躺在床榻上,同范景道:“咱这香纸生意,得亏是有骆大郎一道儿做,可省下了好多的麻烦事。若因咱有这项生意而起文作,实在是为了一叠醋而包一碗饺子。”
“这寻可靠的造纸师傅,手艺人,又竹木各项进货,租赁铺子铺开……当真事多如牛毛,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想都别想把生意弄起来。”
眼瞅着夏过,秋至,天气也不知觉的凉快了些,总算是不如夏月里的闷热毒辣了。
范景听康和说了些今朝与骆大郎出去跑生意的事情,从床尾上摸出了一把蒲扇,与他轻轻打着。
听得这番总结,他方才道:“毕竟是分了一半利出去,自是要省心省下些力才是,否则也便都自做了。”
康和笑应道:“便是这般。好在是先前与贺家一直在合干着买卖,这些年了,也得了些经验,这朝与骆大郎做生意,倒不至那般生疏。”
说起贺家,范景也与他道:“今朝张石力跟小秋把俩孩子都带来铺子上耍了些时辰,小福过去,三个孩子倒高兴。”
“那俩小家伙也是可爱得紧,先前见着的时候在学走路,把家里头养得大鹅看得多了,竟是学着鹅一塞一圆的走路,有趣得很。”
范景闻言,也轻笑了下。
康和见此,忍不得便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你说你怎么笑起来这样好看?”
范景见康和灼灼的盯着自己,将蒲扇盖在了他的脸上:“什麽年纪了还说这些话。”
康和揭了蒲扇,转手丢去了床尾上:“我说得是实话,谁教你总笑的那样少,不让我一回看个够的。”
说话间,手就摸去了范景穿着的齐膝短裤的裤脚上。
范景捉住了康和的手:“且不是说明日还要跑两处远地商谈订货的事?天不亮就得赶起,又嚷说今朝累了。”
康和好笑,心说不这般说如何又哄得人与他搓背打扇的。
他翻身压住范景,道:“男子再累也不累这事儿。你要真心疼我明朝还要奔走,不妨事主动些,若拦着不让,反还教我一晚上不得好睡了。”
范景不晓得他哪里能找出那么些歪理来,虚推了他一下:“那东西没了。”
康和眉心微动:“用了我不是洗了么,晾干了你没收?”
范景踹了他一脚:“破了还收着做什麽。”
康和恍才想起确实给弄毁了,不免也是老脸一红,先前总还想着去补些回来,瞧这月上忙着香纸的生意,把要紧事都给误了。
想想都觉不应当,他歉意的摸了摸范景的腰:“怪我,这阵子可真是亏待你了。”
范景斜了人一眼:“少说些污言秽语。”
康和贴上去,且缠着问范景,哪里污言秽语了。
两人在床上笑闹了一阵儿,挺是晚才睡了去。
九月十二,骆家文作敲锣打鼓的,宣扬着铺子上新出了一种香纸,做着惠顾请读书人们前去瞧看。
清早上,铺子前便热闹一片。
第125章
“咱骆家文作,经数月研制,总算得以成果。今日新出雅香纸数款,诚邀诸位进店捧场。来者皆是客,凡进店赏看者,皆送雅香书签一枚!”
文作提前七日便做了宣扬,香纸上铺这一日,又另请了杂耍队表演一场,初始慕名前来的旧客本便不少,这厢又因表演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闲客,一时间人声鼎沸。
好在是骆大郎早有安排,除却自家的铺子上的伙计,又还赁请了几个散工帮着,一应揽客,迎客,带客全然有人在做,安排的井井有条,客虽多,却也照顾的多周到。
康和跟范景过来时,这头已是人挤人了。
只见得文作里头置得一个高台,上头正站着个年轻哥儿,手中拿着香纸,嘴巴多是伶俐的在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