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时候康和便觉了士身人户的好来,只这东西好,却也不是人人都有福气能有。
康和面露笑意,这厢,却也不必专羡他人了,自家里也省得了一大笔税款。
大福有点羞赧道:“秀才虽也减免,可到底不算多,有朝一日全数都免却了,这才教爹爹和小爹省心。”
康和摸了摸大福的脑袋:“我的儿,好志气!要全数都减免时,那可就是举人的时候了,虽是听起来教人好似望星辰一样……”
“偏我们大福是秀才案首,做举人也是纯然能想的。”
一屋子人都憧憬的笑了起来。
再瞧,还有县学的录取文书,大福如今中了秀才不说,这样优异的成绩,稳是进县学读书的。
进去县学,还能得到县学廪生的资格,领些补贴用,更能减少读书的成本了。
除此外,还有城郊十亩荒地地契,是县里划给成绩优异的秀才作为鼓励科举教化的奖赏。
大福看着地契,笑了笑,这便是他的私产了。
不过说来他们这任县公属实还是有些小气的,他听得骆姑父说他中秀才的时候,名次虽靠后,可也得了二十贯钱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奖赏。
当时县里的前三名不仅有赏钱,且都有田地产业的赏赐,这是历来的规矩。
他如今不仅是县里的前三,还是府上的头一名,竟也就独只田地,连赏钱都不见,可不就是小气。
暗里说,好是县公虽小气,不肯另拨县库里的铜子做奖赏,到底却也不曾违背律令,连产业都不给了。
这也就是这只官匣里所有的物品了,大福将文书一系物品小心装回收好,再启了另一只来看,这官匣里头就简单了,独是一套锦缎衣裳。
便是小福说得做梦梦见的那般圆领蓝绸衣,还有头戴的方巾,这是以后参与官集,接待官员等一些重要场合专门穿的秀才服。
“这样好看,哥哥快穿了来瞧瞧。”
小福趴在匣子边,小心捧起秀才服,央着大福去换。
“也看看是不是跟做梦时一样俊俏。”
大福教小福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哄他过些日子穿,倒是还没说好,就听胜寒来传,说是二姑娘与骆姑爷,三姑娘跟姚姑爷都来了。
两头皆晓得了大福中榜的好消息,匆匆是收拾了,前来祝贺大侄子。
康和笑道:“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话音刚落,珍儿巧儿就携着自家姑爷一同欢喜的走了进来。
“哥夫,这厢可不仅是我们消息灵通了,大福中了案首,怕是城里头的读书人大半都晓得了!
你可小心着门槛,这阵儿当心着教人给你踏破了去。”
第133章
未出三日,大福中榜的事便传得沸沸扬扬,城中不单读书人都晓得了,就是那些商户大户也都得了消息。
大福可忙,先是去参与了县学主持的宴。
县学那头他倒是早已熟悉,只此番宴会还有县府一杆头脸人物,外还有这回中了秀才的考生,好不盛大热闹。
伍教谕此番对大福是满意至极,虽此前指点大福时,便觉出大福能有作为上榜,却也不曾往案首上预测,这般结果,实是意外之喜。
县学中早已传遍了大福是他的门生,这回院试大福一举夺魁,亦是教他面上增光。
如今门生变作了得意门生,他更是不单在书文策论上教,为人处世亦给教了起来,甚是悉心。
引着大福拜见了县公、学政等官爷,又提点他结识友好一番此次同榜的秀才,将来若留在本乡经营,这些便是人脉,将来若有前程走出去,那说不得这里头就能有自个儿的同僚。
大福年纪虽轻,但还是懂得不少经营之道,外在又有伍教谕提点教着,倒更是应对得宜。
这番应酬罢了,又回学塾谢师。
他得了县学录用,定是要过去读书的,往后自不得继续在徐家私塾念书了,虽在徐家未曾念上两年书,可大福深觉自己在这处学到了不少东西,他有今天,必是离不开徐夫子的教导。
作为回馈,谢了师,又还专门与同窗们分享了一番考试心得云云。
徐家两位夫子也为大福高兴,且也自得教授过个出色学生,早知他不是池中之物,不会一直屈居于一方小塘中,今去更广阔的天地,心里倒是少了怅然。
倒是十五,为着往后不能与大福在一处读书了,心头有些难受。
两人自打读书开蒙起,五六年的光景下,都还不曾分开过呢。
大福宽慰了十五一晌,又勉励他明年争取考下童生,早日也得秀才功名,届时就能一同在县学读书了。
十五倒也确受了些鼓舞,虽心知按照大福的步子,他未必还能赶得上,来时还有和幼小时候一样一起读书的机会。
不过停滞不前,那便是永无机会了。
大福忙着应酬,家里也没得闲着,虽有心不那样张扬,可该酬宴还得酬宴,没教人觉着家里不重视大福中了秀才似的,且一波又一波的人要分开来相贺,一会儿是门槛真教踏破了不说,分开接待也忙不开,索性一并宴请了。
这般宴,少不得请个三四回,来的人还多,家里只怕周展不开。
外头倒是消息快,立便有房牙经纪递了帖子来,言说是要借个大宅来与范家免费做宴酬宾客。
周到得很,示好之意再明显不过。
城中各般商户借着七拐八绕的关系递过来的帖子能堆满一匣子。
说甚么铺子开在一条街的缘分呐,与他们范家皆住在朝阳巷呐,二姑大舅又常在他们铺上买东西呐……总之各能找点由头出来。
有不少商户为投诚,递帖子时便夹赠了贺礼,康和晚间得空回去才瞧了一眼,甚么钱银瓷器丝绸,好些康和都没得见过的名贵物品。
“大景,你来瞧这是什么。”
范景听得康和言,走至他身前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张铺契。
“这有什么稀罕?”
送来的礼中各有巧思,这般地契房契铺子的,最为寻常的一种了。
康和道:“你看清了上头写着的位置,南大街一百八十八号商铺。”
范景闻言眉心动了动,看向康和:“先前看中的那间有地窖预备用来卖菜的铺子?”
“可不就是。”
康和颇有些感慨:“兜兜转转的,往先走门路费了老劲儿也没得的东西,这厢反倒是人巴巴儿的给送上来了。”
这有门路可走固然是好,到底却也是不如自个儿强来得实在。
范景问他道:“这些东西你预备如何处理?”
康和将手里的地契与帖子一并放了回去,把东西规整了一下。
他看向范景,道:“把爹娘唤过来罢,整好是一道儿说了。”
范景见状,应了一声。
夜里,康和把范爹、陈三芳喊了来,还有范景四人在屋中,闭了门。
就似以前在乡里遇着大事时,一屋子人在一处商量一般。
“这些年兢兢业业,一家子齐心协力,咱们家走到了今日,不说大富大贵,却也再不肖忧愁吃喝了。”
“大福这孩子出息,家里的门楣教他给撑了起来,范家也从白丁之家,到今时有了功名傍身。如今眼瞧着咱家是风头盛,亲戚来奉承,外头的商户来巴结,礼物堆山码海的送来,实在是教人心眼都跟着飘了起来。”
康和看着范爹跟陈三芳,徐徐说道:“只爹娘,咱们家里走到今天这一朝实属不容易。
这些年打井修屋,买田置地,经营生意,料理田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一家子谨慎踏实着办的,故此才不曾走错一步,但凡是哪一关节上错了步子,咱们家绝计也都没有如今的光景。”
“现下家里好了,又还炙手可热,咱一家子切不可松了心,掉了神,教人花样繁多的好处给套了去,这关头反当更打起精神来应对。”
“家里这几日送来的贵礼繁多,来许好处的人家亦是众多,且人还独送礼,甚么都不要,实在教人心头荡漾。
只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菜,也没有白收的好礼,人家先前与咱们家里没有交情,这厢一头来攀附,那是想借咱家的势,今时手短拿了人的,他日这些人家要有了事,求了咱家里,因着今时的情,来日能撒着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