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垂眸看他的目光灼灼,打破了这种本应充满安慰氛围的温和,反而添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
叶祈安意念微动, 蓦地敛了下眉,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后颈,顿了下后才像是一语双关似地提醒了一句,“封今,你真的要小心一点了。”
封今的目光也落在了叶祈安的后颈上,像是听懂了似地笑了声,道:“是啊,恐怕我是要小心一点了。”
叶祈安深深地看了封今一眼,却也没多余问封今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按下心里那股模糊不清的异样情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先吃饭吧。”
封今也自然地接话,应了声好。
严格来说,叶祈安很久没吃过封今做的饭了,本来昨天能吃上,但不巧地被左薇阻碍上了,这回难得吃上倒让叶祈安颇为惊喜。
封今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而且似乎有意照顾了他的口味。
比如这次就不会太辣。
叶祈安没来由地就想起了上回封今的口出狂言,吃饭的动作蓦地一哽,才猛然发现那股子无语竟长久地未消退。
别说,封今虽然对喊他的名字有障碍,但是当着他的面自称老公倒是毫无负担。
自称就自称吧。
嘴嗨而已。
只要别逼他喊就行。
叶祈安按下心口的发毛,谨慎又颇具威胁力地盯了封今两秒,在封今警觉地抬眸看过来时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你好点了吗?”封今问。
叶祈安愣了一下,又抬眼看过去,很快地抿了下唇后才道:“嗯。”
封今似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叶祈安的表情,见不像作假后才收回了目光,稍稍斟酌了一下后,问道:“你介意说说吗?”
“说她?”叶祈安很轻地皱了下眉。
“嗯。”封今仔细地拿捏着能了解的边界,给叶祈安留下了能倾诉的空间,继续问道,“她为什么突然决定放弃治疗了?”
叶祈安沉默了下来。
似乎是笃定了叶祈安会说,封今非常有耐心,摆出了一副只是一个倾听者的姿态,表情平静地坐着等待后话。
“因为治愈的希望不大。”叶祈安道,却也没有细说,只是说道,“但是基于医生的角度,我们做的不只是治疗方案的判断,还要考虑病人的特殊情况。”
封今问:“比如说?”
“比如说付出回报比,比如说病人的家庭条件。”叶祈安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比如说患者的年纪。”
封今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她年轻很小?”
叶祈安没有正面回应,继续说道:“如果年纪比较大的患者,又恰好患上了难以治愈的病,出于人道主义,我们都不会建议去治疗,毕竟干预的结果一般不会更好,而且挨上一刀也比较受罪。”
“但是年纪比较小的......”叶祈安又平白无故地想起了舒琳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
——她年纪还小,所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
可是无法失去的前提是她甚至没来得及拥有。
叶祈安顿了好半响,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虽然他从医多年,见证过无数次死亡,但也很难做到无动于衷地看着一个年轻生命的消逝。
见状,封今也不再接话,让这个话题在沉默的余音中逐渐走向终结,也让叶祈安沉郁苦闷的情绪在吐露出口的同时缓缓消退。
虽然叶祈安的快乐不是他一手给予的,但他起码能分担他一定的痛苦,将这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伤痛囫囵吞嚼下去,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封今留宿了一晚上,抽空把那本《自私的基因》看完了,毫不意外地见叶祈安又在书房泡了半宿,直到他冒着突破边界的危险,敲门提醒叶祈安睡觉,叶祈安才出奇听话地关了电脑回房间睡觉去了。
叶祈安倒是走的顺畅且自然。
捎带着给了他句“晚安”。
徒留下不明所以又裹挟着隐秘的喜悦的封今在原地驻足了许久。
噢。
叶祈安竟然又听他的话了。
封今心情复杂地盯着叶祈安的房门看了好半响,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前一天算是睡得早的。
睡眠充足,叶祈安早上起床的时候都神清气爽的,出门的时候捎带着给封今留了份早餐才走。
前脚才刚到办公室,后脚许觅清就捧着文件来找叶祈安签字了。
“叶老师,签字。”
这段时间也和叶祈安混熟了,许觅清对着叶祈安也自在了许多,不再那么拘谨,顺手把文件往叶祈安桌上一放,目光就不经意地往叶祈安带来的早餐上略了一眼。
叶祈安应了一声,却也没急着去看文件,问了句:“你来这么早?”
“今天起得早。”许觅清笑道,“就早点过来了。”
“吃早餐了吗?”
“还没......”
叶祈安抬眸看了许觅清一眼,随意地冲自己的早餐抬了下下巴,大方道:“喏,你拿去吃。”
“那你怎么办?”许觅清一愣,问道。
叶祈安道:“没事,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再买过就行。”
“出去?去哪儿?”
叶祈安似笑非笑地睨了许觅清一眼,道:“你好奇心有些太重了。”
许觅清尴尬一笑,顶着叶祈安的目光,小心翼翼却也不客气地伸出了手,把叶祈安的早餐拿走后才试探道:“那我真拿走了?”
叶祈安很轻地颔首。
“谢谢叶老师。”许觅清道了声谢,又提醒了一句,“文件记得签字哦,晚点儿我来拿?”
见叶祈安应好后,许觅清才心情荡漾地转身走出办公室,然后迎头就撞上了谢共秋。
“谢老师早上好。”许觅清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谢共秋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勺,迟缓地点了下头回应:“早,早上好。”
说罢,谢共秋目视着许觅清笑嘻嘻地离开,目光没移开,摸索着进了办公室后问叶祈安:“他怎么回事?今天打鸡血了?这么高兴?”
叶祈安眉梢一扬,道:“捡钱了吧。”
谢共秋震惊扭头:“这么走运?捡了多少?”
“不清楚。”叶祈安面不改色,“30块吧。”
谢共秋:“......也不少了。”
见叶祈安看过来,谢共秋又遗憾地补充了一句,“和我兜里的差不多,他怕不是捡的我的吧?”
叶祈安匪夷所思地瞅了谢共秋一眼,又一言不发地收回目光。
没得到叶祈安的回复,谢共秋也丝毫不觉得扫兴,把自己往椅子里一塞,转了两圈后才道:“你前天休假上哪儿玩了?我寻思着我也什么时候休一天,不然上哪儿玩玩?”
叶祈安淡淡开口:“兜里三十块能上哪儿玩?在客厅转两圈得了。”
谢共秋:“......”
他还是往保守的说了,他甚至一开始想说出国玩。
幸好没说。
不然叶祈安必然是会让他上天国玩。
谢共秋悻悻地坐正,默默打开了电脑,正要开始处理工作时,余光就瞥见叶祈安脱下了白大褂,一副要离开的做派。
“你上哪儿去啊?”谢共秋好奇地问道。
叶祈安扭头看了谢共秋一眼,倒是没像糊弄许觅清那样地糊弄他,开口回答道:“去趟A医大。”
“有事?”
“嗯。”叶祈安点头,“有个学术会议的安排。”
“你要参加啊?就在本市还是要去外边?”
叶祈安道:“我不参加。”
顿了一下,像是有了什么想法似的,叶祈安又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或许会让俩学生去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