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
叶祈安一边听着其他几人讨论,一边扭头看了眼全程一言不发的方新,意念一动,隐约觉得方新或许会突然憋个大的。
大到可能直接影响到整个手术方案讨论走向。
心下略感不对,叶祈安没再发声,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偶尔几下垂眸看眼片子,稍稍分了点心去琢磨情况。
见叶祈安不再说话了,一直沉默着的方新毫无预兆地突然扭头看向叶祈安,目光略沉,凝滞在叶祈安身上好半晌,才突然出声道:“还有一个特殊情况。”
方新的话音刚落,讨论声就渐渐地弱了下来,所有人都望了过去,等待着方新的后话。
“关于家属的意愿问题。”方新抿了下唇,才继续道,“家属的意思是,手术只能做一次,不同意多次手术的情况出现。”
叶祈安看了过去,又无言地收回目光。
会议室蓦地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对这个要求有点难以评判。
“额。”谢共秋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人,语气颇有些无语和梗塞,“但是AVM切除不都是最好分阶段处理吗?”
方新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后才道:“家属说了,他现在属于事业上升期,承受不了多次手术的风险,要求如果要做手术的话就是一次,只能一次。”
在场几位大夫差点没忍住气笑,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都颇感无语地闭上了嘴靠回了椅子上。
这怎么办?非得只做一次手术。
那就必须一口气全切,不能出一点意外,规避掉所有的出血风险,顺利避开交叠功能区,完整地把畸形团切除,且不能影响到后续的身体机能,不能存在后遗症。
这是要干什么?嫌手术难度不够大?一点要给他们上点强度?
哦不。
是给方新上难度。
毕竟人家属上来找的就是方新,也是冲着方新来的圣莱。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方新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抬眼看向几位医生,独独将目光在叶祈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我也尝试争取过了,说明了利弊,但家属执意如此。”方新继续说道,“只是如果做一场手术的话,对体力精力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实话实说,我年纪也上来了,可能在这点上确实比不上你们年轻医生。”
都不需要方新把话说完,大家就都瞬间明白了方新的意思。
隐约察觉到了注视,叶祈安微微偏了偏头,和旁边神情复杂且微妙的谢共秋对上了视线。
“考虑到这点,我和家属说明了情况,还是希望这场手术由你们中的一位来做,家属那边在仔细考虑过后也同意了,只有一点要求,就是希望主刀医生的经验足够丰富,技术过硬。”
方新也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的意思,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看向叶祈安,微顿了一下后才道,“所以,叶医生,我比较倾向你来主刀这场手术。”
第56章 路过一蹭
老实说, 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料,在听见方新的话后,叶祈安甚至都没有过多惊讶, 面上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闻言只是抬了下眼, 侧目扫了方新一眼后又不发一言地收回视线, 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方新也拿不准叶祈安的想法,但还是冠冕堂皇地继续表明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首先叶医生你在脑血管疾病方向一直都十分专精,在脑血管相关的手术上的经验和技术细节处理也都很精湛, 你也还年轻, 体力精力和专注力都很稳定。”
“而且你在应用特定内镜入路和荧光造影技术的经验要比他们都更丰富一点,这些技术运用在这场手术里也是必要的,所以我综合考虑下来, 还是觉得你来主刀这场手术是最合适的。”
许是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在理, 方新一开始还略有些底气不足,而后很快就变得坚定和坦荡了, 仿佛他完全是出于手术成功率考虑才决定由叶祈安顶替他去做这场手术似的。
谭存表情有些古怪, 微鼓着嘴, 眼珠灵活地转了两圈, 目光也从方新身上移到了叶祈安身上, 见叶祈安一副沉思的模样,眉梢稍稍一扬, 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方主任说的在理,这手术确实对体力的要求比较大,咱身为年轻大夫顶一顶也好, 也不失为一种锻炼方式对吧?”
叶祈安抬眸看谭存,不痛不痒道:“那你来?”
谭存一噎,但也不敢再接话,最后只得轻哼了一声,撇过脑袋不再做声,坐在椅子上继续隔岸观火。
从方新说话起,谢共秋就一直皱着眉,似乎非常不认可方新随随便便就把这手术推给叶祈安的行径,但才刚意欲开口,就察觉到叶祈安伸手按了按他的腿。
谢共秋错愕地扭头看向叶祈安,见叶祈安很轻地冲他摇了下头。
因着这一顿,错过了说话的机会,前边的方新只当这是大家都没有意见了,立刻就自顾自拍板决定了。
“那今天就先这样。”方新站起身道,“后续还有问题的话再讨论,散会吧。”
见方新离开,谢共秋才扭头冲叶祈安道:“你干嘛啊?就这么认了?”
叶祈安倒是坦然,耸肩道:“你能拒绝吗?”
谢共秋蓦地一噎。
“如果他非要我去做。”叶祈安又补全了这句话,“我能拒绝吗?”
在等级森严的医疗体系里,他看起来职位挺高的,好歹是个科室副主任,但上头毕竟还有个主任在,如果主任要求了,他就只能被动地接受安排。
而且方新在某种程度上挺聪明的,他不会简单粗暴地直接命令或者指挥,而是通过这种看似正当且常见的会议方式进行集体决策,但其实最终结果也已经内定了。
争辩和推脱也没什么用了,反而还算是直接把自己丢他跟前审判和指责没有医德和惧难畏难了。
被叶祈安这么一说,谢共秋也立即想明白了这点,但还是没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抱怨道:“真服了,到底是谁惧难畏难了?是谁推脱责任了?他推脱的了吗?有个主任的身份在,最后绕来绕去不还得由他来担责?”
“也真是搞不懂他。”为叶祈安感到不忿,谢共秋止不住地碎碎念,“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太相信你还是不相信自己?担心自己会晚年不保?所以不敢做?”
叶祈安伸手按了按谢共秋的肩膀,提醒道:“小点声。”
谢共秋自然地降低了音量,“一看他坐那的样子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真是服了,你刚才就不该拦我,就算改变不了结果吧,但我好歹还能怼他两句。”
“怼他干嘛?”叶祈安冷静道,“说不准人直接就把你喊来给我当一助了。”
谢共秋:“......”
叶祈安插着兜往前走,继续说道:“什么都做不了就最好明哲保身,我可不希望你替我出个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