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老子的种!”
蛟尾“轰”地拍在铁栏上,震得整座思过崖簌簌落石。
“你不妨猜猜看,那孽种的娘是谁?”
凌月冷笑一声:“与我何干。”
金蛟的竖瞳眯成一条线,龙须愉悦地摆动,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
“怎么无关了?你与那孽种,可是异父同母。”
它故意放缓语速,欣赏着凌月瞬间惨白的脸色,一字一顿道:
“你们也算得上姐弟了。”
“怎么?”
“现在你还自视高贵吗?”
“怎么可能!!!”
凌月猛地扑到铁栏前,十指抓得玄铁“咯吱”作响,指缝渗出血丝。
她瞪大的眼睛里血丝密布,像是被人一剑捅穿了心肺,连呼吸都凝滞了。
金蛟的狞笑在囚牢中回荡,粗粝的嗓音混着铁链碰撞的刺耳声响,字字剜心:
“怎么不可能?”
它盘踞的蛟躯缓缓收紧,鳞片刮擦玄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竖瞳里翻涌着恶意。
“你那母亲也不过是勾引老子的婊子!你替她端的什么贞洁牌坊?”
凌月大怒:“畜牲东西,胡言乱语!”
崖外风雪愈烈,崖内骂战升级。
危妙算的酒壶见了底,遗憾地咂咂嘴。
本来吧,沈御是要危妙算审一审这金蛟的,结果,这都不用审,人家这嘴也太不严了,跟个筛子一样,啥都漏了出来。
毕竟猖狂多年,一下子成为阶下囚,还没有适应身份,危机意识不够足。
他掐指一算,只道是:
天道循环,报施不爽,昔之所为,今必受之;善善恶恶,如影随形。
或速或迟,终无漏网。
那金蛟重色欲,逞凶作恶,万兽阁又是个重权重杀之地,谈不上无辜,只谈利益。
此局之中,谁人可逃?
凌月自恃身份高贵,视众生如蝼蚁,视妖兽如柴薪,废之不觉而可惜,杀之只觉快意,鲜血作裙摆,权势作明珠。
只待来日仙门大审,长生丹一事,牵扯众多,能让万兽阁万劫不复。
诸多罪孽,迟早偿还。
危妙算醉眼微醺,忽有所感,垂眸向云庭山下望去。
九万阶长阶如天河垂落,云雾缭绕间,一道青衫身影正拾级而上。
那人走得极稳,极缓,却每一步都似丈量过般精准。
发间一根竹簪斜插,周身似玉,腰间一柄折扇。
危妙算眯起眼,酒意瞬间散了三分。
青衫客似有所觉,忽然抬头,隔着万丈云海,与危妙算……四目相对。
重逢莫问几尘缘,
恰是故人来。
——
客殿内,
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沉香混着茶雾,在殿中浮出一片朦胧。
危妙算广袖垂落,执壶斟茶,琥珀色的茶汤倾入青瓷盏中,泛起细碎涟漪。
他唇角含笑,眉目温润,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道友登九万阶,诚心诚意,不知所来为何?”
他指尖轻推茶盏,青瓷底在案几上划出半弧,稳稳停在对方面前。
“云庭‘雪芽’,三百年灵茶树所出,请。”
那青衫客端坐如松,闻言立即接茶。
他垂眸望着茶汤,碧色灯盏搁在身侧,映得半边温柔。
“副掌门……客气。”
“在下百晓生,奉端明仙君之命,前来与副掌门商讨万兽阁长生丹之事。”
“长生丹一事,我已然知晓。”
危妙算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细细打量着对面的青衫客,忽然微微挑眉,眼底浮起一丝探究的笑意。
“这位道友——”
他指尖轻轻一敲桌案,铜钱无声滑入掌心,卦象未显,却已觉冥冥之中似有因果牵连。
“我刚才掐指一算,我们似乎颇有前尘之缘。”
声音含笑,却暗藏试探。
“不知道友本名是何,师从何处?”
青衫客端坐如松,闻言唇角微扬,笑意清浅。
他一身素袍如竹,袖口绣着极淡的纹,眉目清秀,气质温润,似书生误入江湖,不染杀伐,却偏偏又带着几分隐而不露的锋芒。
“名姓不过虚妄,何须执着。”
青衫客指尖轻点茶盏,茶汤无风自动,泛起细微涟漪。
“至于师承……”
语声微顿。
“某已被逐出师门,如今,不过山野散修,不敢玷污师门名声。”
“说来也巧,”
危妙算似笑非笑地说,
“我当年有一师兄,勤能补拙,却喜好偷藏我之私物,被发现之后,难以立足,故而被逐出师门。”
“实在惭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副掌门不必介怀,”
青衫客勉强笑道,
“那人心术不正,自然招致祸患,也算是咎由自取,实在是不值一提。”
“也罢。”
危妙算想了想,
“便谈谈端明仙君之事吧。”
“掌门已然与我简而言之,万兽阁逆天而行,杀生灵,炼制长生丹,以杀伐为道,以生灵为薪。”
“缚兽于玄铁柱,剜其心,剔其骨,抽其魂,投于九转丹炉,炼作长生丹。”
“丹成之时,血光冲天,百里之内,草木皆枯,鸟兽绝迹——惨无人道。”
青衫客道:
“我等自幽都魔域而来,欲与云庭山合作,押万兽阁于仙门公审,罪行剖于世人。”
危妙算点点头,也不算意外,沈御已然基本上告知他了。
此刻,殿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副掌门!”
云天灵一身劲装染血,背负的幽蓝双刀尚在嗡鸣,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她单膝跪地,抱拳急报:
“思过崖被强闯!已然派出追查。”
她脸上难得带着郁气,大概是尝到了败绩,心中不快,危妙算既然要审金蛟,云天灵自然是在思过崖护法的。
没想到,危妙算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敌袭,云天灵以一敌百,又被长生丹取了捷径,故而败了。
危妙算颇有些稀奇:
“居然有人能打赢你吗?”
不是危妙算自卖自夸,他这个徒儿,当真是此辈翘楚,双刀一出,极有端明仙君当年的风范,颇有几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意思。
云天灵微微皱眉,她想了想,道:
“那群人倒是一般,但其中有一人,连服三颗血丹,修为提升至,我难以攻下,故而让他们逃了。”
“只是那人服用这等丹药,只怕是,不需一炷香,就能爆体而亡。”
闻言,危妙算心中明了,便去安抚难得尝了败绩的云天灵道:
“好徒儿,这可不能怪你,长生丹本就是逆天而行,效用非凡,他们找死罢了。”
“穷寇难追,只怕他们已然逃出了,你且下去好好休息罢。”
云天灵应声离开。
危妙算又转头看向青衫客:
“实在是叫道友见笑,只是事情似乎变得棘手起来了。”
青衫客思索一翻:“是万兽阁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