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篱看见北阳就顾不上别人了,先过去半蹲下来, 在北阳身上摸索:“有没有哪里受伤的?怎么是湿的, 你下水了?”
“没有受伤,把他们赶回湖对面去。”
其他兽人插嘴:“北阳怎么会受伤,你刚才没有看见,他可厉害了,这边一爪子, 那边一爪子,背后有人偷袭他还能跳起来回头咬。”
“就是,他一个能打四五个。”
北阳尾巴平平地摆动,没太多被夸的喜悦,毛茸茸的脑袋在顾篱手底下蹭。
顾篱见过部落里的兽人们玩闹打架,都是猫猫,大多都灵巧,北阳主要是反应快的基础上还能力量压制,问他:“你把独山咬伤了?咬哪里了,脖子还是后颈?”
北阳说:“后颈,没有咬断。”
那也是很强的威慑了。
“东山部落估计能老实一段时间。”他摸摸北阳的耳朵,“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咬死他。”
北阳说:“太麻烦了。”
那确实是太麻烦了,独山不管怎么说也是族长,要是真死在他们手里,东山部落多半是要报复的。
东山部落没有千湖部落这么大,但是人也不少,确实是个麻烦事。
不如这样,给他留点伤,也能震慑一下,伤没好之前应该没有精力来找麻烦。
顾篱就在他额头的花纹上亲了一下:“你的衣服被我拆了给谷雨治伤,你就先兽形吧。”
北阳不知道谷雨是谁,但知道唯一一个需要治伤的兽人是谁,是千湖部落的一个兽人。
那种情况下,兽形小一些的兽人维持人形很常见,可以避免被体型压制,但他身边其他兽人都变回了兽形,藏在高高的草丛中,只有他一个站着,成了东山部落围攻的目标,几乎就是围着他打的。
但即便混战成那个样子,他也没有变成兽形。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是兽人,当时那种混战中,气味混乱,北阳会怀疑他是跟篱一样的亚兽人。
一个男的亚兽人。
东山部落的人后面明显有意识地冲他去的,在他倒在地上之后,独山都扑过去了,北阳才有机会咬住他的脊柱。
北阳舔了舔顾篱的掌心:“他一直不变兽形,独山可能把他当成你了。”
顾篱心头一跳,联系千湖部落的兽人们说谷雨不爱变成兽形,很容易就想明白怎么回事,先是愤怒,他一个亚兽人,一点坏事没做,只想让部落的人过得更好,顶多收留了一对来自东山部落的母女,还是他们自己变相驱逐的,他们却想要他死。
接着就是愧疚,谷雨的伤可以说是替他受的。
诚然他不会去参与这样的斗争,有他在的话,这架应该也不会打起来,北阳肯定会保守驱逐。
但如果不是把谷雨当成他,东山部落的人不会这样针对。
他本来就有点后悔说重话,千湖部落的人都说过谷雨从小就胆小,他还发脾气,这下估计更怕他了。
顾篱站起来:“你就穿个裤子算了,看看还有没有人受伤,我去看他们针磨好没有,谷雨伤得很麻烦,需要处理一下。”
血腥味的来源很明显,北阳往那边看了眼,点头。
谷雨面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流血太多,还是疼的,斜靠在木棚子下面,亚兽人们走动也需要空间,他勾着一条腿,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篱走到他面前蹲下,看见他防备地蜷缩更内疚了。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这样说你的。”
谷雨反应有些慢,他说完好一会儿才抬头,似乎有些困惑,顾篱也不指望他回应,对他来说可能回应歉疚情绪也是一种负担吧。
“但是你不能这样躺,你得躺平,这样腰缩着会一直流血。”
谷雨没什么反应,顾篱觉得这个伤患实在棘手,想了想:“你怕我的话,我可以让别的兽人或者亚兽人来帮你,我不碰你。”
谷雨缓缓摇头,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往下滑动,让自己躺平。
他伤在腰上,这地方平时不显,其实大部分动作都要用到,顾篱看他疼得脑门都冒汗了,有心要帮,又担心强行帮忙他要应激,那还不如让他自己来。
他流血流汗的,顾篱让人给他送了点温盐水,自己站远一点看,然后发现,谷雨果然不是针对他,他是平等地怕每个人。
连对他们自己部落的人,他都低着头从不对视。
顾篱甚至怀疑他在部落里被长期霸凌,但看其他兽人又不像,他们背他回来,也愿意帮他治伤。
骨针磨好,有两根是弯的,弯曲幅度都不大,应该是什么动物的肋骨磨的,就是肋骨的天然弧度。
时间急,也要求不了太多,有弧度总比没有好。
他准备先用带回来的猎物试试,用线把伤口缝上。
骨针不够锋利,鞣制过的兽皮韧性又足,缝兽皮衣的时候常常要跟骨锥配套用,先用骨锥扎个孔,再用骨针过线。
他们部落现在用布做衣服,才直接用针缝。
千湖部落的兽人没有这个意识,尖端没有处理得很锋利,穿过猎物的皮肉有些费劲。
顾篱重新打磨之后开始缝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针穿过布和皮肉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尝试几次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力度。
他把几根骨针都磨成这样尖尖的,尾端削了一个小口用来卡线,然后放在水里煮。
同时准备“手术台”。
条件有限,谷雨也不适合搬动,顾篱就在附近地上洒了点水,减少尘土,再铺上洗过的长草,他自己也去反复洗了几次手。
盐水、布条、缝合线、骨针,一切就绪。
顾篱对谷雨说:“我现在要给你处理伤口。你的伤口很大,要缝起来才行,就像缝衣服一样,用针和线缝,可能有点痛,你要忍住,我会尽量快一点。”
他说话别人都能听见,上次顾篱给虹把腿接上已经够稀奇了,这次他居然要像缝衣服一样缝人,别说千湖部落的人,他们自己部落都惊奇。
“篱,伤口也能缝吗?”
“可以。”顾篱有条不紊地给谷雨清理伤口,这次用了盐水,浓度比生理盐水高一些,谷雨的面色更加苍白了,腹部随着呼吸起伏,但他没有动,顾篱夸奖道:“对就这样不要动,你好厉害啊,这都能忍住不动。”
谷雨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顾篱没有注意到,亚兽人打趣:“篱,你把他当小崽哄吗?”
“我哪里哄了,真的很痛的,我扎耳孔的时候让北阳给我擦过。”
亚兽人们起哄:“哦~北阳给你擦的。”
“他没有给你舔舔吗?”
这什么虎狼之词?!
顾篱挥手把她们轰走:“走走走,不要围在这里,人多了走来走去,会把地上的沙土带起来,不干净。”
“哪里有走来走去,我们动都没有动。”
“那也不行,说话、喘气会把沙子吹起来。”
“……”
他都铺了草洒了水了,哪里来的土?
顾篱说得那么严重,亚兽人们虽然半信半疑,也还是走出去,还围在木棚外面,不让其他人走动。
他回头看了眼:“你们就这么呆着,一会儿帮我煮布条子,煮好了捞出来给我。”
说完他朝谷雨露出个安抚的笑:“等下也会痛的,你能忍住的话我就不叫人来按住你了,不然我还是要找人帮忙。”
他已经习惯说话没有回应,心想就当是另类的三雪吧,能听懂就好。
但谷雨这次居然点头了。
虽然只是点头,愿意交流就是好事,顾篱笑意更加明显:“那我要开始了。”
他也有点紧张,下手之前还分心地想,人形也有人形的好处,不用想办法剃毛了。
骨针已经很算尖锐,但想要穿透鲜活的皮肉,还是需要很用力,何况不止是穿透,还需要挑出来。
顾篱只能从伤口边缘斜着向下穿透,出针之后再穿过掀起来皮肉。
他没有镊子,只能手穿手拔,穿一次就要擦一次手和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