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州赶紧将木剑捡起,转而赌气似得在石墙上一戳,瞬间将石墙戳了个洞。
真是个宝贝啊!
谢之州满心欢喜地摸着木剑,很感恩送他剑的宋陆远,把刚才的不愉快全都抛之脑后了。
骡车载货,行驶速度比不上快马。
宋显等一行人到第二日上午才抵达郡城。
到了红花巷后,宋显没停歇,让宋陆远和宋济民负责在家卸货和安置,他则驾着运菜苗的马车去找宋寒承。
宋显想尽快将这些菜苗栽进地里,不然时间长了容易死苗。
到了梁王府附近,宋显才意识到他想找宋寒承没那么容易。梁王府所在的整条街都守备森严,根本不会让他这种赶着骡车的普通百姓靠近。
宋显在路口停车,琢磨着等宋寒承下值后,他们再去田里把菜苗种下也不算迟。
巡街的侍卫们注意到宋显的骡车停留很久,还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看。他们立刻警惕起来,去回禀上级。
侍卫长抽出刀,走向宋显。
“干什么的?”
宋显对侍卫长随和地笑着:“我儿子是梁王府的账房,我来这接他下值。”
侍卫长打量一番宋显,对他的疑心更重了。这么年轻的男人,会有那么大的儿子在梁王府当差?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宋寒承。”
侍卫长暂时没有为难宋显,警告他老实点,转身就走了。
孟凤亭正带着一队人马从王府侧门出来,撞见气喘吁吁跑来的侍卫长,他意料到有情况。
“出了什么事?”
“孟统领!”侍卫长恭敬行礼,把骡车的情况回禀给了孟凤亭。
“哦?宋寒承的爹正等在街口?”孟凤亭眼里燃出几分兴味。
说来真巧了,他刚起了心思要彻查宋寒承在老家三户村的情况。三户村前几天就遭了山匪,全村几乎被屠尽。
如果三户村的意外发生在他调查之后,他一定会怀疑宋寒承的身份有问题。但在他调查之前就出事了,孟凤亭就不确定了。总之在找到切实的证据之前,他只能暂且认为这是巧合。
今日能会一会宋寒承的父亲也不错,正好探探他的底。
“人在哪儿,带我去见。”
宋显盘腿坐骡车上,双手托着下巴发呆。
太阳有些晒,这一路风尘仆仆,宋显的额头上冒了很多汗,脸颊也被晒得红扑扑的。
一方白丝帕子被送到宋显眼前。
宋显顺着送丝帕的手向上看,看到了一条肌肉特别紧实发达的胳膊,感觉这条胳膊单手抡起一口大鼎都没问题。
再向上看,宋显就到了一张刚毅俊美的脸,五官深邃如刀刻,双瞳湛黑如墨。
这人的身材太健硕了,整个人站在那里,比他二儿子还要有压迫感。面相精明,眼里透着睿智,看起来就不好糊弄,比他二儿子聪明很多的样子。
同一时间,在家搬货的宋陆远连打了两个喷嚏。
发现对方正深深凝望着自己,眼里还透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宋显心里咯噔一下,那种熟悉且不妙的预感又来了。
侍卫长站在一旁,非常惊讶于自己眼前所见。
他没出现幻觉吧?他们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孟统领,居然给一个赶骡车的脏兮兮百姓送丝帕?
宋显迟疑了片刻,见对方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就礼貌接下了丝帕。
“谢谢。”
“你是宋寒承的父亲?”
“对。”宋显下车后,对孟凤亭行了礼,再度道谢。
孟凤亭眼睛一直不眨地盯着宋显,等他行完了礼,他好像也做完了决定。
他吩咐侍卫长:“去,把宋寒承叫来。”
侍卫长再次颠颠地跑向梁王府。
孟凤亭手搭在腰挎的大刀上,绕着宋显骡车观察一番。
他指着车上一堆绿油油的菜苗,挨个问是什么。
“芹菜、菘菜、菠菜和茄子,是用番邦的种子育出来的菜苗。”
“好吃吗?”
宋显留了心眼儿,谨慎回答:“我也好奇呢,所以才种来试试,好不好吃要等成熟的时候才知道。孟统领如果感兴趣,等菜成熟了,我送一些到您府上?”
孟凤亭又开始盯着宋显。
宋显猜测他应该是哪一句话又触动了对方的神经,及时噤声,保持沉默。
“好。”孟凤亭许久之后才应声。
这声“好”听起来有几分干涩,蕴着很多情绪。
宋显几乎可以肯定,原身跟这位孟统领一定有旧,是仇人还是朋友不清楚。
对方情绪表露没那么明显,也不像夏雪侯那样话多会透露信息,甚至都没有点破他们相识,这就很难搞啊!
宋显正觉得头疼的时候,发现孟凤亭又开始盯着他看了。
要命了!
幸好这种尴尬的氛围没有维持很久,宋寒承来了。
宋寒承走来时就见到孟凤亭站在宋显面前,把宋显当猎物一样盯着看,眼底的冷意如化成实质。
“阿爹。”宋寒承微笑呼唤宋显。
宋显连忙挥手回应。
孟凤亭跟着扭头看向宋寒承,嘴角一撇,模样似笑非笑。
“何时到的?等很久了?”
“晌午刚到,没有等很久。”宋显见到大儿子特别开心,先打量宋寒承状态如何,就怕他这几日在梁王府受委屈。
“孟统领也在。”
宋寒承仿佛才看见孟凤亭。
他拉住宋显的衣袖,面色不改地踱步到宋显身前,微笑着与孟凤亭面对面打招呼。
“今日休沐?三不管地界又出事了,梁王正为人选发愁呢。”
宋寒承言外之意:你很闲?我可以帮你找点事儿做。
孟凤亭也笑,“忙得很,不过这会儿午休,才闲逛了一会儿。与令尊相遇,也算缘分,不如我请你们吃午饭如何?”
宋显忙摇头推辞:“那怎么好意思,要请也该是——”
孟凤亭眼中笑意更浓,就等着宋显把后半句说完,他就立刻答应。
“家父今日刚赶路归来,满身尘灰,实在不好唐突了孟统领。”
宋显马上止声,点头附和大儿子的话。
“好啊,,”孟凤亭语气幽幽,“那我们改日再聚。”
孟凤亭话毕,看了一眼宋显,才大步流星地迈步离开。
因为身形庞大,他走路带起很大一阵风,宋显额头上的碎发都被吹下来两缕。
宋显将两缕碎发捋了捋,别到耳后。
“这人真的好大坨啊,他是谁?统领什么的?”
“金甲卫统领孟凤亭,掌管永州郡所有军备力量,是梁王身边最受器重的武将。如果说在永州郡,梁王是第一,那他就是第二。”
宋显接着问:“那永州郡郡守排第几?”
宋寒承迟疑了下,诚实回答:“不知道。”
郡守袁思放,年二十,纨绔一个,除了长得好看能当个摆设外,无任何用处。这样的人在永州郡排不上号,一村之长都会排在他前面。
宋显则把这话理解为永州郡除郡守之外,还有很多厉害的人物,那他以后出门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别得罪人才好。
宋寒承牵了一匹马绑在骡车后面,然后就驾上骡车,带着宋显去了他分的那块田。因为下午还要继续当值,宋寒承当即就骑马折返了。
宋显在目送走宋寒承后,表情才沉了下来,陷入沉思。
孟凤亭,凤亭。
他对“凤亭”这名字有印象,当初在长水县驿站的时候,夏雪侯跟他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