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好容易有了孩子,她欣喜若狂,亲自给孩子置办了很多衣物和玩具,每天摸着肚子和孩子说话,就等着孩子的出生。
几个月后,她如愿地生下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却把自己的命一起搭上。
丽兹躺在满是血污的床上,美丽的瞳孔开始失焦:“好可惜,真的好可惜……”
明明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怎么就在这里停下了呢。
话音落下,她的呼吸慢慢地停止,手指无力地垂下。
教宗握住她的手,明明是个知天命的男人,哭起来时却像个绝望的孩子一样凄惶。
“对不起,我一直都没告诉你……”
眼下,教宗苍老的手指抚摸拉斐尔的白发,轻轻地叹气:“有时候我会想,可能你就是我的报应,是我亵渎主的报应。”
一直以来,他不敢面对的不仅是拉斐尔,更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年轻时,他身为长兄长子,却无力挽救家族的命运,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年至中年,他终于爬上教宗的位置,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可面对死亡,他依旧无能为力,无法挽救爱人的性命。
甚至直到最后,他都不敢确认丽兹的身份,一直选择自欺欺人。
穷其一生,他想要的终究还是什么都抓不住,大梦一场空。
拉斐尔手指颤抖地捏住那张照片,似乎是想从那个小女孩的脸上看出自己的模样来。
说完伊丽莎白的事情后,教宗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光脑递给拉斐尔:“我还有一支完全服从我的军队,是一群狂信徒,我已经为你调教好,你尽管使唤他们。”
教宗又道:“当然我也不是说要逼你拿起武器去和路德维希斗争,我只是想给你留下抗争的底牌,你是个聪明孩子,只是一直以来都选择逃避而已。如果你想要权力,我留给你的东西能助你一臂之力。
但如果哪天你实在对这一切都感到厌倦,那就早点来找我和你母亲吧。”
拉斐尔语气哽咽:“你不是一直都说我的命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我没资格主宰自己的生命吗?”
教宗笑容疲倦:“是啊,我也是在临死前才想通的,人生不过是虚妄,何必一直留在人间受苦,能让人永久解脱的终究还是死亡。”
说到最后,教宗疲倦地闭上眼:“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即使拥有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也都是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我又何尝得到过我想要的东西。”
拉斐尔的声音更加不成光景,他眼泪一滴滴地打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教宗轻声道:“那我先走了一步了,再见……”
他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就跟睡着了一样。
当教宗彻底没有了呼吸的时候,拉斐尔终于把记忆深处的回忆挖出来。
安妮曾经跟他说过,在拉斐尔年幼的时候,教宗也曾来公爵府探望过他,只是他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而已。
他那时只当安妮是在说谎安慰他。
但记忆里,在他四五岁时,他好像确实在公爵府的后花园遇到个陌生人,他当时正在一个人拍皮球。
一个失手后,皮球慢慢地滚远,撞上一双皮鞋,然后被皮鞋的主人拿起来。
看到自己的球被个陌生人拿起来,男孩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表情有些委屈,但又不敢上前向他讨要。
陌生的男人什么都没说,他看着眼前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孩子,眼神平静无波,但不断耸动的喉咙也在说明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男孩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级还要小,皮肤很白,面容清秀得跟个女孩子一样,一双眼睛和他母亲非常像。
他没说什么,只是把皮球还给眼前的男孩,坐在后花园的椅子上看男孩玩球。
那个下午,这个陌生男人不知道给男孩捡了多少次球,不厌其烦,耐心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自始至终,他们之间都没有一句交流。
拉斐尔握住教宗逐渐冰冷的手,终于放声大哭出来。
星历2440年,教宗格里高利十三世病死在奥丁郊外的城堡里,他没能撑到路德维希彻底消灭自由联邦,所以他实现东西教会统一的理想终究还是没能实现。
由于生前行事作风过于狠辣,他死后没能得到任何的追封,封圣更是不可能。
这天晚上,当路德维希来到拉斐尔的房间时,一进屋,满屋的酒气熏得他直皱眉。
屋里没有开灯,拉斐尔颓唐地坐在地板上,身上的衬衫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地板上滚落着已经见底的酒瓶,粗略一数,至少已经有五六个。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那么多酒。”
喝得醉醺醺的拉斐尔这时才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路德维希。
他眼神空洞茫然:“我父亲死了……”
看到拉斐尔的反应,路德维希眼神微动,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反应,一直以来拉斐尔都表现得很怨恨他的父亲,原来在内心深处还是很在意的吗?
不等路德维希开口再说什么,拉斐尔吃力地从地板上站起来,他捂住腹部,脸色苍白地冲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响起他痛苦的呕吐声,路德维希担心地跟了进去。
拉斐尔把胃中的酒液连带胃液一股脑地全都吐出来,吐得脸色惨白,冷汗不住地往下淌。
路德维希蹲在他身前,轻拍他嶙峋消瘦的脊背,等他好容易缓过气后,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止都止不住,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咳得喘不过气来。
一滴滴猩红的血突然溅在雪白的瓷砖上,刺眼得很。
路德维希神色一变,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教宗那里乱吃什么东西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圣廷里有人下毒,但圣廷被他的人牢牢把控住,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下毒。
拉斐尔推开路德维希的手,无力地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仿佛灵魂已经抽离身体。
在那一瞬间,路德维希感受到他灵魂的虚弱,心中涌现出难以言状的恐惧感,仿佛他的弟弟真的要离他而去。
他忍不住上前,将拉斐尔死死地摁在自己的怀里,像是用这种方式把这个人留住。
“你别多想,你的孩子要出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当路德维希说到孩子时,拉斐尔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上几分,他嘴唇阖动几下,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头,惨淡地笑。
……
几个月后,终于迎来雪莱生产的日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所有人都很重视。
因为梵蒂冈还在进行教宗选举,拉斐尔被关在圣伯多禄大教堂里,无法亲自来到现场等待自己孩子的降生,守在产房外的自然只能是路德维希。
当然,即使是在等雪莱生孩子时,路德维希手里也没闲着,他正在用光脑查看最近的文件。
自从凯撒大宫殿发起全民公投后,星域网上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几乎是他刚提出公投,网上便有抨击他倒反天罡的言论;同样,也有不少言论认为只要路德维希能带领整个珲曼共和国迎来黄金时代,让他成为专制者也未尝不可,不同的时代环境下需要不同的行政体制。
总体而言,依然有百分之七十的民众是支持路德维希称帝的。
不要觉得这种投票结果有多不可思议,相反,在极端的社会环境下,越容易产生个人英雄主义和军政独裁,民众对伟大的领袖型人物具有近乎狂热的崇拜。
路德维希看完星域网的热议,漫不经心地把光脑关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内,并没有多值得在意的。
他皱眉看向产房,雪莱已经在里面呆了快六个小时了,他等得有点不耐烦:“怎么还没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