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可他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他的灵魂已经彻底地获得安息,从此无忧无虑。
凝视那张平静温和的面容,雪莱的眼眶不由地湿润了,心脏好像彻底被挖空了一块,痛得他几乎要窒息。
雪莱低声道:“拉斐尔,你想要的东西,我都拿来了。”
他还记得他们在翡冷翠时,拉斐尔曾经写过一封遗书,没有指明到底是给谁的,只希望能把那些戏服都放进他的棺材里。
说罢,他打开手里的盒子,抽出那件华丽的戏服。
成百上千支蜡烛在墙壁上的烛台上点燃,烛火照耀得整个教堂明亮如同水晶,戏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黑色的面料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的血红色曼陀罗,右肩的位置还绣有一条颜色鲜艳的毒蛇,妖艳大胆。
主持葬礼仪式的主教立马皱眉:“殿下,请您不要捣乱,这不合规矩。”
拉斐尔是以教宗的身份下葬的,这种东西不适合做为陪葬品。
眼看圣廷的人要上前制止他,雪莱大声说道:“我是皇太子的母亲,整个银河帝国的皇后!我看谁敢动我?!”
因为他亮出自己的身份,圣廷的人动作一顿,不敢真的动他。
雪莱伸出手,露出无名指上戴的那名钻戒,双眼含泪道:“路德维希,你看到了吗?这是拉斐尔临死前送给我的,好看吗?是钻戒,他在向我求婚,你输了。”
“我爱他!”
众目睽睽之下,雪莱堂堂正正地说了出来,他响亮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仿佛是在同时挑衅君权和神权。
“我和他生下了海因里希,我们之间留下了爱的证明,他是为我喝下毒酒才死的,我和他相爱过。但你呢?你敢说爱他吗?”
他眼睛死死地盯住路德维希的脸:“你敢吗?当着你的子民,当着这至高无上的神,亲口承认你爱他,你敢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吗?”
听到他的话,路德维希咬住牙,猩红的眼眶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哈哈哈,原来你不敢,伟大的皇帝陛下,给人民带来黄金时代的英雄,原来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雪莱近乎癫狂的笑声在教堂里回响,而围观群众也从一开始的看热闹,表情逐渐变得惊恐起来,这些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事,路德维希已经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们不该知道这样的秘密。
路德维希闭上眼:“皇后疯了,禁卫军,还不快把他拖下去。”
皇家禁卫军的卫兵抓住雪莱的手,将他摁倒在地,雪莱朝路德维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然后神色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呕出一口又一口乌黑发紫的血。
顿时,人群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有个卫兵仔细查看了一番,向路德维希汇报道:“陛下,是中毒。”
在来教堂之间,雪莱就已经把毒药藏在牙齿里,当卫兵把他桎梏住时,他果断地咬破毒囊,吞下毒药。
天主教的教义中,选择自杀的人是不能上天堂的。
十几年,他信仰了他的主十几年,但在他深爱的人去世时,他却选择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他的神灵。
毒药飞速地在血液里流淌,雪莱感到腹中传来阴森的剧痛,他正在走向死亡,但他一点都不惧怕,反而闭上眼,像是在享受这股疼痛。
拉斐尔死前就是这样痛吗?那他愿意和拉斐尔一起痛。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连死去的时候,他都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向路德维希炫耀。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弟弟临死前口里到底呼唤了多少次哥哥,他的弟弟不再属于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雪莱慢慢地闭上眼,逐渐没有了呼吸。
他死了。
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路德维希站在原地,手指颤抖地握紧,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教堂的地毯上。
主持葬礼的主教犹豫地问道:“陛下,这件衣服是不是应该拿出去?”
路德维希闭上眼,声音嘶哑:“不用,放在里面吧。”
“可是……”
主教刚想说这不合规矩,就看到路德维希转过头看向他,那只冰冷的黄金瞳直视着他,阴森可怖至极。
被那种毒蛇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低头选择了妥协。
回想起过往,路德维希沉沉地叹了口气:走了,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不经意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
十几年过去,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路德维希的面容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依旧白皙俊美,他也是在刻意保持住面容的年轻。
拉斐尔的生命定格在他的二十三岁,他永远年轻,永远美丽,再也不会变老。
他害怕哪天去见拉斐尔时,自己苍老的面容会让拉斐尔认不出来。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刻,路德维希忽然产生一种游离感,觉得世间的一切荣耀都没有意义,当生命走到终结时,一切都会化为虚无。
他最真切想得到的,终其一生还是没能得到。
“哥哥……”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怯弱的声音。
路德维希身体一顿,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一个大约十几岁的男孩怯生生地扶着门框。
屋里没有点灯,窗外泛银的月光打在地板上,男孩身上是件雪白的睡袍,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浑身上下都笼在圣洁的光芒中,仿佛是天使莅临人间。
男孩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沁满晶莹的泪水,神情凄楚可怜:“哥哥,我怕……”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扑上前,张开双臂想要扑进哥哥的怀里。
药物在血液中发生作用,让路德维希原本敏锐的大脑变得迟钝,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向他扑过来的弟弟。
分不清,也不想再分清,如果是梦,那就让他永远沉溺于此,不要再醒来。
他甚至主动伸出手,接住扑向自己怀里的男孩。
当路德维希紧紧地把男孩搂在怀里,切实地摸到他的身体,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时,他的眼眶不由地湿润了。
他不可思议地搂紧怀里的男孩,声音颤抖:“我还以为是在做梦,拉斐尔,你真的回到我的身边了吗?”
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背部传来的剧痛让他脸色痛苦地扭曲起来。
路德维希看向怀里的男孩,因为他是埋在自己的怀里,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
“噗呲——”
拔出匕首后,鲜血一下子就崩溅了出去。
路德维希身体脱力地向后倒去,他躺在地板上,那把匕首直接插入他的后背,可能是弄伤了他的脊柱神经,他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宰割。
海因里希顺势直接坐在他的腰上,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刀,朝自己名义上的父皇刺了下去。
猩红的血渍溅在海因里希雪白的脸蛋上,他冷冰冰的面容没有一丝触动,只是机械地用刀朝路德维希刺去。
一刀又一刀。
“太子殿下,你在做什么……”
康拉德站在门口,惊恐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甚至忘记上前阻止。
苍白清秀的男孩坐在路德维希的腰上,手起刀落,下手非常利落。
令人牙酸的声音不停地在房间里响起,那是匕首捅进人的肉体,然后又拔出来的声音,猩红粘稠的血液淌在地板上,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