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遗琅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头也没抬地继续编藤蔓,显然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个面善心奸,从前吃了那么多次亏,哪还会再上当。
被绑成粽子的薛平津一蹦一蹦地跳到他身边,跟只兔子似的,再次哀声求道:“如意,你就疼疼我,给我松松绑吧,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逃跑呢。”
崔遗琅冷笑一声:“哦?我记得是谁说过,只要我落在他手里,一定要弄死我的?”
听到自己几个时辰前说的话,薛平津也不见羞愧害臊,反而开始装相:“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你就放开我吧,求求你了。”
他娇声哀求了好几回后,因为崔遗琅依旧不搭理他,渐渐开始控制不住情绪,一张较好的脸蛋顿时扭曲起来,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
崔遗琅忍不住皱眉,他一直觉得薛平津这人脑子有点毛病,不是在骂他,是字面意思上的脑子有病,这人情绪转变非常快且无厘头,时而猖狂大笑,时而娇声卖乖,又时而发疯尖叫,非常难缠。
他见过先江都王吸食寒食散时的模样,但也没有那么癫狂的,不过想到当初在卢府看到薛平津发癔病的疯样,也明白了几分。
这人确实是有疯病,和疯子计较也没意思。
眼下,薛平津一边尖叫,还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打滚撒泼,大又一副不放开他,他就能闹一晚上的架势。
实在经不住他这样在耳边大吵大闹,崔遗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可警告你,现在你是我的阶下囚,之所以不杀你,是想把你带回江东王府,做为人质来威胁薛焯的。我可以给你松绑,但你和我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如果你有半点不轨的举动,我会立刻杀掉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快给我松绑吧。”
薛平津连声答应,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浮现出甜腻腻的笑,一侧的脸颊上还有个小梨涡,不得不说撒娇卖乖的模样确实讨人喜欢。
崔遗琅上前帮薛平津松绑,把他的手臂接上,然后便指使他干活:“你现在去把我们俩的衣服烘干,然后把水烧开,把鱼处理好后扔进去。我们今晚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得吃点东西保存体力,明早你就跟我走。”
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冲到什么地方,明天可得探查清楚,淮南郡的西北边的江夏郡可是薛焯的地盘,万一落在那里,想脱身可就难了。
薛平津活动身体,不满道:“你拿我当下人使唤呢。”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还是识相地开始帮崔遗琅做事,看得出是个娇生惯养的,毛手毛脚的,差点把两人的衣服掉进火堆里。
“你小心点,把衣服烧没了,我们俩明天穿什么?”
“不穿就是了呀。”
“……”
崔遗琅见他还算老实,这才稍微放下心。
没过多久,崔遗琅便用藤蔓编出几张长条形的看上去像是毯子的东西,他把其中一张用做帘子挂在山洞的门口,因为编得很密,只留边角的一个小洞透气,这样一来外面的雨再也飞不进来,没过多久山洞里便变得更加干燥暖和。
剩下的几张他全部铺在地上,晚上躺在上面凑合一夜,也不用再担心地面湿冷。
薛平津一边帮忙烘干衣服,一边夸道:“你可真是贤惠,什么都会。”
等外面的雨势小一点后,崔遗琅在山洞附近找了些药材和野山姜。
当初在桃源村帮白术兄妹一起干活,也跟他们学习了一点辨别草药的知识,找了点能治风寒的草药,白天又是落水,赶路时还淋了大雨,若是患上伤寒,这个时候可不好找大夫。
崔遗琅简单地将药草用清水洗干净,然后含进口中咀嚼。
薛平津学他的样子往口中也放入一棵草,只略嚼了嚼便吐出来:“呸呸呸,什么东西,苦死了,我不要吃这种东西。”
崔遗琅不冷不淡道:“本来就不是给你的。”
听到这话,薛平津更生气了,他不怀好意地眼珠一转,开始故意刺崔遗琅的心:“姜绍的长子你瞧见了吗?真是个白胖喜人的孩子,和他父亲长得还挺像的。我说小如意,你为他四处奔走,他可曾把你真正放在心上过,不然怎么会让你来救他的老婆孩子,我可真为你难过。”
崔遗琅不理,薛平津还以为他是伤心到说不出话,趁机推销自己和哥哥:“你看,同样是亲兄弟,他们俩一个虚伪,一个木讷,哪里比得过我和哥哥。你看看我的脸,我也算有几分姿色,哪里配不上你。”
“你看一眼,看一眼嘛,前段时间我和姐姐们调制了一款新的玉女桃花粉,可养皮肤了,我难道不好看吗?”
单论长相,薛平津其实比他哥哥还要俊俏几分,他比崔遗琅小一岁,本来就生得杏眼桃腮,又是个爱俏喜洁的性格,尤其是看到自己哥哥因为伤到根本长了白头发,更是不敢放松,每天从早到晚要往脸上搽三次雪蛤膏。
可崔遗琅不理他,也不看他精心保养的脸蛋,突然眉头一皱,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来。
薛平津也发现他脸色有点难看,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白天受伤了吗?脸色那么难看。”
他白天带着俩拖油瓶杀出包围圈实在是不容易,薛平津当时生气得很,现在看他小脸苍白的模样,反而怜惜起来。
他也是个重色轻哥的,在平阳侯府时义愤填膺地说自己有多恨那个“小贱人”,如今到崔遗琅面前,仿佛将过去的恩怨情仇都忘得一干二净。
崔遗琅摇头:“不是,我后腰有点疼。”
白天受的都是皮肉伤,并不严重,反而是掉进水里后在礁石上撞的那一下,也许是撞到骨头了,当时就痛得他身体差点脱力,如今精神松懈下去,疼痛感愈发强烈。
薛平津也不会照顾人,听他说后腰疼,焦急道:“那你趴下来休息吧,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按按。”
崔遗琅只是摇头,他把野山姜丢进锅里,搅拌几下,这石锅还是在山洞里找到的,许是以前里面也住过路人,没把东西带走,也就便宜了他们。
鱼汤烧好后,两人一边喝汤,薛平津继续挑拨离间:“你还是早点考虑跟我走吧,哥哥这次直接带了八十万大军,势要彻底占据江东,姜绍的兵力可比不过我们。”
听到八十万军队,崔遗琅眉头微皱,感到几分棘手和麻烦,不过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也不在少数,他也没彻底失去信心。
薛平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那么拼命救姜绍的老婆孩子有什么意思,就算他姜绍成功登基称帝,周梵音是皇后,那小崽子是太子,他们在史书上伉俪情深,你又算什么?哪比得过我和哥哥,我们可都没有老婆孩子。”
其实薛平津一直对姜绍这种人人称道的“贤王”很是看不上眼,总觉得他其实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只是靠手下的谋士将军才能与他哥哥分庭抗礼。
呵,软饭硬吃的小白脸。
崔遗琅反驳:“谁说我是因为她们是姜绍的妻儿才救她们的?就算她们只是寻常百姓,我也不会仍下她们不管。稚子无辜,孩子的母亲也无辜,我们这些纠葛,不应该连累到他们身上。”
薛平津本来还想告诉他周梵音其实是个男人,眼下从他口中听到“母亲”二字,竟直接愣住,然后便心不在焉起来,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他难得这样安静不吵闹,倒让崔遗琅多看了他几眼。
喝完鱼汤后,崔遗琅靠在火堆旁边把身上烤得暖暖和和的,然后躺在编好的垫子上,合眼就要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