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人质,身边的薛平津却表现得很兴奋,他跟在崔遗琅的身后,不停地叽叽喳喳:“如意,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见他似乎忘掉早上的那顿打,崔遗琅侧脸看他:“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人,早上才挨了我一顿打,居然一点也不记恨我。”
薛平津脸上还有伤,笑嘻嘻道:“打是亲骂是爱,也没见你这样打过别人,说明我是很特别的,难道不是吗?”
确实,特别不要脸,特别欠揍。
“你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明明昨晚你可以不管我的,可你却没有这样做,难道不是说明你对我不是没有好感的吗?”
薛平津跳到崔遗琅面前,固执得非要个答案才肯罢休。
崔遗琅不耐烦地想随便找个理由混弄过去,忽然看到什么,顿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榕树。
因为他的举动,薛平津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怎么了?如意。”
崔遗琅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记得前面那棵树就是他们住的山洞门口的树。
他们这是走回原地了?
“你看那棵树,不就是我们昨晚住的山洞门口的那棵吗?”
薛平津也一脸呆愣:“好像是的唉,我们这是迷路了?”
“……嗯。”
因为两人都是路痴,一连好几天都在这附近打转,好容易找到一家农户寄宿了一晚,在这家男人的指路下,崔遗琅总算走上了官道,官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想来大家也听说淮南郡那边正在打仗,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一路上,薛平津似乎又忘掉前几天挨的打,在崔遗琅耳边说个不停:“如意,如果让你在我和哥哥两个人之间选一个人做丈夫,你会选谁?”
“……”
他又在胡言乱语,这几天一起生活下来,崔遗琅实在不想理他。
薛平津也不在乎崔遗琅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和哥哥一起玩的时候,无论是后宅里的贵夫人,还是乐坊的乐伎,她们都更喜欢哥哥。我不明白,明明书上说的是什么色衰爱弛,可我明明比哥哥年轻俊俏,那些姐姐们却总是更喜欢哥哥一点,哼。”
虽然他和薛焯是兄弟,感情非常好,但他们偶尔也会为情人争风吃醋,不过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跟那些纨绔子弟追捧花魁娘子没什么区别,只是男人的胜负欲作祟而已,可薛平津从来没赢过。
薛平津的长相是当下喜欢的那种阴柔美少年,但他在风月场上其实并不讨人喜欢,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小,他不怎么体贴,也做不出温柔深情的模样,身材也并不是能让女人依靠的那种强健体魄,总让人觉得这种男人是非常靠不住的。
他自己并不明白这一点,只是当他不满意别人更喜欢哥哥时,那些夫人会像母亲一样摸摸他的头,温柔道:“因为摩诃还小呢,那么年轻,我们这些老女人都不好意思祸害你,你这样的年纪可不该在这里,和我儿子去打马球好不好?”
然后薛平津就这样不高兴地被她们哄去打马球了。
曾经他以为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过这种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快活日子,可他和哥哥却遇到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很难说清这到底是因为胜负欲还是因为美色,总之这次,薛平津想彻底赢上一回。
而现在,在崔遗琅面前,薛平津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胜负欲,说起哥哥的坏话来:“不过哥哥说是有多喜欢你,我也没见得他收心,他在京城和戏子玩得可高兴了。”
原本崔遗琅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但听到他后面这句话,不知为何,他脚步一顿,出神地在原地站住,然后抬步继续往前走,似乎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薛平津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异样,更生气:“哼,你果然是更在意哥哥的。”
崔遗琅不说话,他似乎也感受到胸口弥漫的那股沉闷的滋味,却说不清这点不舒服到底是因为什么,这种古怪的感受让他非常不适应。
“是因为你和哥哥做过吗?那你来和我做一次,我不信我会很差。”
“你再继续发浪,我真的打你了,那边有棵柳树,你要是在憋不住就去树上蹭蹭吧。”
“你这个——”
薛平津不甘心地想尖叫,这时,崔遗琅脸色一变,上前捂住他的嘴,拉他离开官道,两个人躲到一块大青石后面,屏住呼吸。
薛平津不明所以,低声问他:“怎么了?”
崔遗琅不出声,做手势示意薛平津也不要说话,他的耳朵很灵敏,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果然,差不多就在他们离开官道的下一刻,一支整齐划一的军队路过,骑兵的马蹄扬起漫天尘土,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当看到两个一起行走的男子时,还会将他们拦下来仔细盘问。
看到这样的场景,崔遗琅心下一沉,明白薛焯肯定已经发布了通缉令,要想逃出江夏郡怕是难了。
薛平津也看到官道上的骑兵,低声道:“看来是我哥哥发布了通缉令,还限制了人员流动,如意,你想逃回姜绍的地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劝你还是早点跟我回去吧,哥哥手里有几十万大军呢。”
崔遗琅不答,反问道:“现在你哥哥的人马就在不远处,你为什么不闹出大动静?”
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能真的把薛平津带回江都王府,薛平津为人狡猾,又身手不凡,想逃出他的身边易如反掌,但不知为何,即使这几天崔遗琅对他不理不睬,甚至还动手打过他,他依然死皮赖脸地赖在身边不走。
薛平津哼哼道:“因为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再说,反正迟早你也会被哥哥找到,看你垂死挣扎的模样也挺有趣的。而且,都说日久生情,我和你相处久了,说不定你就知道我的好,愿意从我了呢,哈哈。”
他没有说实话,其实是因为他觉得和如意两个人在外面赶路的经历真的很有趣,虽然说吃不好睡不好,还经常被崔遗琅揍,但是薛平津是真心觉得很快乐,他也说不清心里那点高兴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想不通就不想了。
薛平津扯扯崔遗琅的衣袖:“别看了,哥哥肯定已经把你画像到处张贴了,不过我有个办法能蒙混过去,你想不想听?”
崔遗琅看了他一眼:“你能有什么法子?”
也不指望这人真的有啥正经的法子。
薛平津偷笑一声,凑到崔遗琅的耳边,把他的办法细细道来。
……
因为薛焯下令要活捉崔遗琅,他把手下的士兵分成好几拨,分别派往周边找人,颇有种要掘地三尺找人的架势,可那位崔将军实在能躲,这几天过去也没打听到什么重要消息,只是昨天听说有一家农户收留了两个自称是兄弟的少年,因此附近巡查的人马格外多。
“站住,你们是去哪里?有没有户籍证明?”
这天,在江夏郡附近驿站巡查的士兵将两个女子拦住,定眼细看这两个少女,一个粉衣,一个白衣,都是十几岁的年纪,长得杏眼桃腮,纤细袅娜。
因为要找的是两个少年,对于过路的女子,士兵也就按例询问一番,并没有特别上心。
其中那位粉衣少女上前,把一锭银子放在士兵手里,赔笑道:“这位军爷,请您体谅一二,我们俩都是来宣城投亲的,赶路的路上不小心碰上敌军,逃命时包裹不小心掉了,户籍就在里面。这次回到郡里,立马就去官府登记补上。”
士兵掂量这锭银子,满意地点头,他看向面前的两个女子,都是纤细弱质的模样,皮肤白皙,想来应该家境尚可,和通缉令上的人也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