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不由揪紧手下的毛毯,心口一紧,勉强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路德维希最近很忙,从来没私下找过我,或许他也想过放弃我们的婚事。”
谈到婚事,雪莱心里很茫然,他的父兄现在都已经过世,米兰那边也有代理总督进行管理,自己已经完全成为孤家寡人,路德维希却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完全猜不透那个Alpha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方面,雪莱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焦虑和不安,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但另一方面,他又会在心底小心翼翼地窃喜:如果我没有政治联姻价值的话,那路德维希说不定就会打消和我结婚的想法,那我是不是就自由了。
可是一想到拉斐尔不久之后就要前往梵蒂冈做修士,雪莱心里忽然又不愿意离开公爵府,可能和路德维希的婚约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潜意识里,他希望能离拉斐尔更近一些,哪怕是以一种并不光明正大的身份。
成为修士的拉斐尔再怎么也会在家族聚会上露面吧?如果以家人的身份,自己至少还能再见到他,而不像是一滴水投入茫茫大海,再也找不到踪迹。
拉斐尔犹豫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奥丁,找个安全的星域重新生活?你不适合这里,也不适合做路德维希的妻子。”
雪莱低头:“可离开奥丁我又能去哪里呢?”
拉斐尔思索了一下:“不如去翡冷翠吧,你不是喜欢画画吗?那里是艺术之都,你还能顺便上个大学,钱财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入学文件我也可以找人帮你解决,你想不想去?”
雪莱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呢?”
拉斐尔避开他的眼神,语气平静道:“我?当然是去梵蒂冈,我还能去哪里呢?”
这个回答让雪莱心口一紧,眼泪几乎控制不住地要涌出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弱道:“我,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
看到雪莱那受伤的眼神,拉斐尔在心里苦笑,他平生第一次品尝到苦涩和悔恨的滋味,以前的那几个未婚妻都是公爵给他安排的,自己没见过,更没有了解过,那时或许还能闭上眼睛自我欺骗他们的死和自己无关,但雪莱是他亲手推进深渊的。
尽管拉斐尔一开始对他的单纯和不谙世故感到很不屑,但这从来不是攻讦和瞧不起他的理由,严格来说,雪莱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因为父亲的政治背景不幸地裹挟在时代的潮流中。
因为他和路德维希的政治联姻,拉斐尔也想利用他来报复自己的哥哥,甚至在路德维希的算计下,他间接失去所有的亲人,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
拉斐尔珍惜他身上那股纯洁美好的品质,却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路德维希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当初他能杀掉自己的三个未婚妻,现在未尝不能够对海兰德家族的血脉赶尽杀绝。
所以,他劝雪莱离开奥丁,去翡冷翠重新过自己的生活,或许可以拜托文森特帮忙,让雪莱重新去大学念书,如果路德维希一分钱都不打算给雪莱,他这些年也存了点私房钱,足够雪莱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可看雪莱的表现,他好像真的迷恋上自己,拉斐尔感觉到一种苦涩的甜蜜,却又焦虑地皱眉,他已经不想再看到因为他而逝去的生命。
雪莱现在对他的迷恋不过是被他的假面欺骗了而已,这是个在教会长大的孩子,过去很少和Alpha接触,所以自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能引诱成功,等他以后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会明白自己这种浪荡Alpha是最不中用和靠不住的。
拉斐尔已经决定不会再反抗路德维希,也没力气继续叛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人生不就那么回事吗?但雪莱还能获得自由,至少让他能弥补一二。
身边的雪莱自然不知道拉斐尔心里的想法,他闷闷不乐地看向窗外。
这时,司机突然接到个电话,电话里的人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放下电话后,司机面容焦虑地对拉斐尔说道:“少爷,我家里出事了,我老母亲她在家里摔倒了,我能提前请个假吗?”
这是为公爵府服务了几十年的老司机,拉斐尔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意思:“把车靠边停放吧,我和雪莱自己想办法回去,快回去看看吧。”
“谢谢少爷。”司机连声道谢。
两人在皇后大道的路边下车,今天奥丁的人民在为路德维希的凯旋庆祝,一路上满是挥舞鲜花和旗帜的居民,因为人群太过拥挤,甚至有禁卫军的人在主持秩序。
这时,原本就凉阴阴的天空忽然飘来几团乌云,隆隆的雷声隐约传来。
拉斐尔伸出手,指尖感受到湿意:“好像要下雨了。”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广场上热闹的人群纷纷做鸟兽散,拉斐尔和雪莱也选择在一间烘焙店的屋檐下躲雨。
一开始只是一两点带有冰冷气息的雨,但渐渐地,雨越下越大,积水甚至已经能没过人的脚踝。
空气中的凉意让雪莱觉得很冷,但背后的烘焙店却传来暖烘烘、甜滋滋的香气,身边的那个人更是他心里无比的甜蜜和安心。
雪莱忍不住用余光偷看身边的人,拉斐尔平静地望着雨帘,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眼神里氤氲着看不清的雾气。
有那么一刻,雪莱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希望这雨下得时间再久一点。
沙沙的雨声中,拉斐尔轻声开口道:“刚才你说你还得想想,为什么还要思考一下呢,去翡冷翠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吗?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画画吗?离开奥丁的话你不仅能获得自由,还能继续自己的梦想。如果你是担心钱的事,我可以帮你,反正我要去梵蒂冈了,这些钱对于我来说也没多大用处。”
说罢,他递过来一张黑金色的卡,示意雪莱收下。
雪莱摇头,没有接过这张卡。
“为什么不同意?”
雪莱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声线颤抖道:“因为哪怕未来只是做为家人,我都想离你更近一点。”
即使是做为你兄长的妻子。
雪莱不想离开奥丁,从前的他是非常厌恶和路德维希的政治联姻,现在他父亲去世,压在他头顶的那座巨山终于移开,他也能获得自由。
可他不想,比起自由,他更想多看看拉斐尔,哪怕他再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哪怕他的身份对两人来说是一种禁忌。
只是想多看看拉斐尔。
听到这话,拉斐尔的眼神愈发悲戚,他的喉咙间粘稠难受,进而狼狈地别过脸,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看到拉斐尔逃避的眼神,雪莱忽然就生起气来,他走到拉斐尔的身前,逼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要别过脸?我以前是没谈过恋爱,可我不是傻子,你以前是在故意引诱我的对吧,虽然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你的行动很成功,我已经——”
“不要说。”
见他又要说出让两人关系彻底变质的话,拉斐尔慌忙地走上前,用手指轻捂住雪莱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
但这次,雪莱却狠狠地拍开他的手,继而撕开自己的后颈处的信息素贴,白蔷薇的香气在空气溢出来,那股淡雅甜腻的香气让拉斐尔的身体本能地接受到信号,泛起些许热意。
他皱眉,把那股本能的冲动强压下去,在Alpha和Omega的交流中,主动放出信息素,可以看作是对方在求爱。
雪莱这样大胆的行为让拉斐尔非常惊讶,因为在拉斐尔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矜持内敛的孩子,除去发热期时的放浪,他一直都表现得很传统,现在看来,或许是他心里本来就压抑着狂热的激情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