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啊,”林在云道:“不信你去问。”
沈居打开光脑,却联系不上对方,只得道:“也行,去了Alpha分化学校,好好学习,争取得到陛下赏识。”
十年之后,帝政厅中,皇帝陛下的金丝雀要选一个真爱。
几位执政官到了圆桌前。
沈居迫不及待道:“大家都不愿意是吧?看来只能让我来……”
“他自己选。”皇帝冷漠道。
皇帝也怀疑林在云爱的是沈居,这些年,沈居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这对少年鸳鸯,在中央星的绯闻愈演愈烈。
等候室里,男孩看着面前五张不同的名字,代表五个不同的执政官。
沈居,银越,楚于惶,文驹……许洵。
他的手指一个个滑过去。
——“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沈居,Beta……”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和一个执政官结婚……”
排除法,林在云循着记忆,将那一个个错误的选项一一排除,终于按住最后一个名字,眼眸微微发亮。
帝政厅圆桌前,“许洵执政官,把你的第七区收拾干净。”
青年摘下黑色军帽,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帝政厅外,悬浮星轨,一辆辆悬浮车离开,沈居还死皮赖脸留在外面,和许洵一起等人。
林在云终于从里面走出来,目光落在许洵脸上,仿佛确定了什么,忍不住笑了。
“你终于要开始主动的、热切地追求我了吗?”
黑发青年绅士温和的假面有些维持不住:“这是玩笑吗?”
尽管他的确打算哄哄这个轻浮的男孩,但是,到底是谁在背后编排了他?
第43章 被引诱的夏娃(16)
今天要做的事至关重要。许洵取出那条蓝色的领带, 对镜子认真系好。
林在云从后面抱住他,一双还带着睡意的婴儿蓝的眼睛,冲他耍赖:“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我愿意和你生死与共。”
许洵慢慢覆上他的手, 忽然问:“小云,你爱过我吗?”
帝政厅的那一天,林在云的那一句话到底是在说谁?他为什么会选择他?年轻的执政官心里, 这些问题像积雨的云,暴雨压着迟迟不下, 整片天空都因此阴云密布。
林在云笑起来:“我都已经和你结婚了,你怎么突然这样犯起傻了?”
他停顿了一下, 回握住许洵的手, “这一生,我一直在等你。在沈居的私邸等你来看我, 在帝政厅里等你哪一天出现。”
少年时,他太早爱上一个人。为了这个人,他把人生的期待放得那么高,以至于中间十年,全都是虚度光阴。直到这个人出现。
他轻声说:“我等了你十年那么久呢。”
被沈居求爱的时候, 在战斗中第一次受伤的时候, 甚至被皇帝标记的时候, 他都没有退避, 没有胆怯。
因为那个人说过——“将来有一天, 我还会出现, 热切地追求你。那时, 你不要相信我。”
为了这句话,林在云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哪怕只是一句甜言蜜语,他也想赌一个可能性。
哪怕今天, 愿赌甘输。
许洵静静听着。
十年前,他们根本没有相遇过。
这个男孩又在借着他,回忆着谁。他已经不愿意再深想。
他终于轻笑:“我就不送你了……你上悬浮车的时候,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叫人在中央星接你。”
“好。”林在云松开手,蓝眼睛温柔地看着镜子,许洵也在镜子里和他对望着。
他婴儿蓝的瞳孔毫无阴霾,细细描摹镜中执政官英俊的面目,仿佛又看到许多年前,谁曾用这样一张脸,心痛他,心挂他,拉起他离开炮火硝烟,责骂他不该为情殉身。
今天的执政官,已经不会再责怪他耽于情爱。
那冰冷的情绪一丝丝流淌过血管,他抱着许洵的手臂有些发抖,似乎被血管里一个个细小的冰块扎得发疼。
许洵安抚地吻了吻他的手,温柔地问:“这是怎么了?”
这个人,不是他十年前爱上的那个人。他不敢承认这十年空等。
可是,他仍然愿意为他赴死。
“经历了这么多,”林在云道:“原来我还是爱你。”
许洵沉沉一笑:“是我,还是祁醒?”
男孩轻快地说:“等到了中央星,我就告诉你答案。”
脚步声,渐渐远,关上门。
“再见,许洵。”
许洵靠在沙发里,静静闭着眼睛,仿佛陷在一个醒不过来的梦里面。
脑海里,不停浮现那双蓝眼睛,那对睡着时还皱紧的眉毛,唇角的笑……执政官忽然痉挛了一下,冥冥中,他好像意识到,有什么地方错了。
滴答,滴答,时针在往下走。
某个期限,正带着绝望的气息,朝他扑面而来。
许洵抓起执政官光脑:“……去把他带回来——”
来不及了。有个声音好像在对他说,是无数个过去的他自己,那些已经消亡的鬼魂,无声在时钟的滴答滴答里,看他又行差踏错。
“放心,执政官,保证完成任务!”第一军团长道。
来不及。
许洵还是觉得心慌,终于站起身,冲出门。
中枢台,控制室,指令调度……这一生许洵没有这样惶恐过,中枢系统控制已经失灵,他等不及,砸开应急系统的保护罩,指节因钢铁碎片鲜血淋漓,滴滴答答报警信号响得急促,都没有他心跳得更快更重。
紧急拉闸,精神力几乎把等待指令的金属控制杆拧弯,才听到“叮”一声——“该条悬浮车路线已关停。”
为什么心还是这样空……许洵转过脸,在中枢室,鼻尖满是燃料和铁锈味,窗外,整个漆黑的宇宙忽然有了微光。
那是粒子光束。
“咚——”
整点钟声后,警卫星又开始炮击演习。
时钟里,那些早就消亡的记忆的幽魂,无声滚落热泪。
厚重的时间,没有能抹杀掉往事,往事的鬼魂,已经悄然爬上年轻的执政官脚底,凉透骨髓。
……
黑暗褪去,电线裸.露的气味,轰炸过后的焦油气息,混着领带上丝丝缕缕苹果酒的气味,和那些爆炸后飘散蒸发的烟尘一同——侵入许洵的感官。
像跳下高楼,身体寸寸在时间的倾轧里碎裂,又保持完整。
没有任何痛楚,能再超过这一刻。自杀的人吞下安眠药片,翻江倒海的绞痛来临之前,和现在一样安静。
但许洵只觉得劫后余生。
贫民区轰炸后的碎骸中,动了下,慢慢爬起来一个人形,黑色的军帽,发红的眼睛,比地狱修罗更令人心惊。
林在云捡起点酒机里面的糖果,回过头。
那个人浑身是血,好像完全在时间的刀山荆棘里滚过一遍,爬到了这里,因为身体死了,所以脸上连痛色都没有。
说真的,男孩有些害怕,剩下一瓶牛奶都不敢再拿,一点点往街道后面退。
“轰隆——”
倾盆大雨噼里啪啦落下来,轰炸过后的积雨云聚集,攒了太久的雨水,带着压箱底的潮味,掉豆子一样,将整个贫民区灌透。
雷光照亮了那个人,也照亮了林在云。
原来那不是鬼,是个人。
林在云吸了口气,还是道德感战胜了恐惧:“……你是士兵?需要帮助吗?”
那人却没有理他,什么也没说,转头,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出街道。
走出他暴雨如注的生命。
林在云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回到点酒机边,将剩下的那瓶牛奶拿出,拍了拍点酒机。
“我要的是酒,是酒~”
点酒机机械电子音回答:“未成年不可以喝酒。”
男孩眉眼一弯:“有人请我喝过波旁……”还没说完,他微微皱紧眉毛,脸上有些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