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着头沉思的方安被被这句话惊的立马抬起了头:“啊?不要,不要!”
商时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方安对这个反应这么激烈,但他还是用最和缓的语气和他讲述了他在睡着期间发生的事情。
例如那个女生是他以前学校一个同学的姐姐,再例如,这次的确是对方先误会了方安,她的确不占理…
商时序:“怎么样还让他们来吗?”
*
来什么来?方安当然拒绝了。
毕竟他心里非常清楚,仅仅只是这一次,他看上去占理而已,真要正儿八经的掰扯,前面那几次他可是完全不占理的…
因为有商时序这么一个“大哥”,方安从来就没有缺过钱,但还是曾经收过保护费,这事在他看来可能就是好玩,在其他同学看来就是完全的霸凌。
这一点,是怎么也洗不白的。既然方安都做这样的事情了,那对方对他有意见,对他戴有色眼镜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可以的话,方安根本就不想和那个盛阳有任何接触,这时更是不愿意节外生枝,让人家来道什么歉,
“算了吧…”
方安突然罕见的好说话起来,并且头一次主动反省了自己的问题,他垂眉垂目,乖巧得不得了:
“其实我也有很多很多问题,我之前实在是太小心眼了,只要听到有人在背后笑,就认为是在嘲笑我,然后我…”
商时序也不责怪他,只是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也是在那会儿方安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了眼泪。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渗透在商时期的西服外套上,把那一块布料都打湿的,使得那块看上去比周围颜色还要深些。
死过一回以后,似乎让他变了,又似乎没变,方安也不知道,最起码他在承认错误的那一刻是真心的。
他和商时序坦白:
“对不起,序哥,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其实我做了好多好多坏事,我的确欺负过……嗯,我真的欺负过别人,我以前还撒谎欺骗你,我以后改,行不行?”
商时序并不说话,
依旧轻轻的抚摸他颤栗的脊背。
其实在方安说出他欺骗他的那刻起,他就已经知道具体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有一段时间不是有一些大嘴巴的外人说方安那天在外面搞大了女人的肚子,是不是也要商时序给擦屁股的那话吗?
其实这种流言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在方安十七岁的时候,还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正是青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难免就会忍不住有人偷尝禁果。
但当时的确不是方安和那个女生交往的,真正孩子的爹吓坏了,压根不敢承认。而方安倒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直接把这个锅给认下了。
最后烂摊子都是商时序在给收拾,不管是给赔女方的家里人好多好多钱呢,光压下这件事,也花了不少功夫的。
当时的商时序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和对方家长道歉,说:“他是我带大的,有什么不是,也是我没教好罢了。”
而现在…商时序轻声开口:“我知道不是你,你要是和谁谈恋爱,你觉得我能不知道吗?”
记得那时候替人背锅的方安还觉得自己很酷,觉得自己很像那种电影里的忍辱负重的男主角,心里特别高兴。
现在想想,真是个蠢出天的。
*
回想起以前,方安真是越想越羞愧。
“我一点也不听话,总是给你惹事,任性又脾气差,我简直太糟糕了,我…”
方安后面的忏悔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商时序轻轻抹去了眼泪,男人用温热的指腹为他擦去眼泪。
商时序:“安安,你知道野生的小鸟是如何学会飞行的?”
方安:“不知道。”
商时序:“幼崽会被父母从巢穴上推下去,为了不摔死,幼崽会在空中拼命扑腾,为了求生,就学会了。”
方安:“……那,不会怎么办?”
商时序:“不会就只有摔死。我父亲以前对我就是采用了如此的教育方式,但我舍不得那样对你……”
方安:“……”
商时序遇见方安时,他尚且只是一张白纸,后来变成这样,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实在是太溺爱小孩了。
无论方安做出多么无理取闹,无法饶恕的事情,他都会无条件原谅,心里总念着他从小没有了妈妈,他多么可怜啊,所以总想给他双倍的爱。
太过于严厉的教育方式当然不对,但太过于溺爱,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正确的。
*
那天在医院里两个人聊了很多,聊到最后方安都不记得自己都说了哪些话,只记得那天哭了,记得商时序紧紧抱了他。
在人工耳蜗已经重新弄好以后,方安在商时序的陪伴下,在家里结结实实躺了一天,第二天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并且开始活力满满的投入到了他人生第一个小项目,从以前的惹是生非的小霸王摇身一变成了戴着帽子的小包工头!
倒也不需要做什么体力活,就是戴着帽子在身上走来走去,监督其他人,就是有点晒,就是灰尘有一点大,需要时不时帮一帮忙之类的活儿。
等商时序来接他的时候,看他如此灰头土脸,晒得通红样子,还心疼了一会儿,说自己出钱给他们休息室装台空调。
方安那会子在开着空调的豪车里吃着一根一块钱的冰棍,连忙摆手:
“之前不是说好的吗?这事你不管。我早预约了装空调,只是太忙了,他们没来,得明后天才装呢…”
说着他在商时序面前撸起袖子,努力想让自己的肱二头肌更明显一点:“你看是不是比前两天明显了…”
他才开工两天,都没干什么重活,能明显到哪里去,还是跟之前一样。但商时序还是点点头:“好像是…”
方安高兴了,一口把之前一块钱的冰棍啃完了,又麻利的拿了一根带夹心的。
那根比方安想象中还要甜,外表的脆脆巧克力裹着里面的奶油他刚咬完一口,便惊喜的把雪糕往商时序面前递了递:“你尝尝,特别好吃!”
商时序也不嫌弃低头啃在了方安啃过的位置上:“嗯,好像还真不错。”
*
施工开始后,虽然的确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情况,这都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们以前都没做过这种嘛。
不过也还好,都是些不大的问题。
本来工地上就没什么特别深奥的技术含量,大家又不笨,学起来很快。就这样,一个临时的工程小队就这样有模有样的干起来了。
虽然和其他工地上干活很久的工友相比,他们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进度一开始也有些缓慢,但熟练以后就好了很多。
年轻的小伙子们总是充满了活力,对未来的一切充满希望,闲暇时互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天,畅谈未来,
这种日子不过几天,连带着也把其他干活的工人给带得精神头好了许多。
方安在施工开始以后,就忙碌了起来,中途盛阳来找过他一次,直呼都不太认识他了。
几天不见而已,变化还真的挺大的,穿着一件背心,脸上还有一点灰尘,大大咧咧坐在乱石堆上啃着一块烧饼,看起来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听盛阳说那话时,还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没什么啊。”
那天盛阳是来告别的,他要离开望江市了,还说好歹认识一场,还把他的真名告诉了方安。
方安即使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是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盛阳大抵也看习惯了,也没纠结这个。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盛阳在聊天过程中还问了他一个问题:“我总感觉你有点怕我,为什么啊?”
方安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怕你打我,因为我打不过你…”
盛阳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好久好久,后来干脆自己也坐到了方安身边,伸手从他一边的袋子里拿了一个馍馍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