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放大了他的负面情绪,裴君泽当时满脑子都是上辈子的事,都是司谦死之前看他的眼神。
他当时以为那是同情,那是怜悯,那是自上而下的施舍。可一叶障目的偏见被去除后,他才发现那是对他的心疼,是一种深深的担忧。
怎么办,怎么办,裴君泽再想起之前的事,再也没有了那种报复的快感,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慌乱无措中。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值得被原谅的事,所以在看到司谦过来后,除了翻来覆去的道歉,也不知道说别的。
他不知道他具体说了多少遍对不起,更不知道他当时眼睛都湿润了。
但也就是这个样子,让司谦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声说没事的没事的。
*
第二天早上是司谦先醒的。
裴君泽迷迷糊糊醒来那会儿,正对上对方撑着下巴注视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就那样看了他有多久…
“你醒啦?”
司谦拿手指在轻轻戳了戳裴君泽的脸,欣赏着他由于刚睡醒,脑子还没完全开机,有点懵懵的状态。
“现在才七点多,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是不是还有点困?”
“……哦。”
裴君泽哦了一声就闭上眼睛了。其实他没有立刻睡过去,所以清楚听到司谦小声嘟囔的那句好可爱。
谁?他在说谁?
再次醒来后,裴君泽的大脑就清醒了不少,司谦人虽然没在,但给他留了早饭,桌上还留了便签。
——【君泽,我先去工作了,早餐就在桌上,记得吃哦。】
裴君泽看着落款的司以及名字旁的爱心,他默默的把纸条折叠起来了。又扫了眼桌面,嗯,还挺丰盛。
有粥有蛋,有拌菜还有酸奶,哦,甚至还有盒切好的水果。既保证碳水摄入的前提,蛋白质和维生素也没落下。
裴君泽还特意去厨房看了眼垃圾桶,果然在里面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边角料,确认了就是他自己弄的。
司谦似乎把他觉得切得不好的都挑了出去,留下的都是正正好好的。
裴君泽:“……”
他那天上午没课,下午有,所以那天的行程安排也一目了然。上午去店里看看情况,下午去学校上课。
*
十二月的整个月,鹤城下了好几场雪,大的小的,从一开始人们还欢呼雀跃,后面慢慢也就麻木了。
对于裴君泽来说,他连赏雪的心思都没有,他实在是太忙碌了,不仅要考四六级,要写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思想汇报和年度总结,要准备跨年晚会,而与此同时,他第一家店里也开业了。
他兼顾好几头,忙的脚不沾地。
考试那天,本来裴君泽都说了就一个小考试不需要他来送,但实在是拗不过司谦,于是他还是去了。
当时外面有很多人,他也不好抱他,那样太引人注目了,于是只能轻轻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他的手。
而裴君泽则安抚的对司谦笑了笑,轻声反问:“为什么这幅表情,难道你对我没信心吗?”
司谦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
那场考试对裴君泽来说的确并没什么可担心的,是没考就已经大概知道了结局的程度,所以那天对他来说就等于走一个过场。
考试还没晚会的事儿让他操心。
晚会的事儿才是整个十二月里最让裴君泽头疼的,毕竟他既是节目主持之一,又是晚会策划。
一般像这种活动都不会临时开始准备的,几乎从上半年就开始筹备,中途不知道已经修改了多少次了,但依旧有各种临阵有事的,有时裴君泽睡到半夜都能收到学生发来的消息。
在晚会开始的前两天,对其他学生来说可能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但裴君泽要参加彩排…
时不时中间还要穿插着处理一些私事,不是对几个节目之间的排序有意见的就是学生间的个人恩怨…
还有店里的事儿也得他一直盯着,毕竟第一家店,开业肯定得去露面吧,得和新员工认个脸熟吧…
好在孟店长的能力还不错,已经为裴君泽处理的绝大部分事,不过依旧还是有一些事他不能越矩代疱。
总之那段时间,裴君泽是真的很累,尤其在晚会开始的前一天更忙。
他那天和几个同学一起忙碌到深夜,要布置场地,要核对清单,要检查道具,还要一一排除现场的可能会存在的安全隐患等等。
实在很晚了,裴君泽懒得动弹,干脆和司谦发了一条语音表示自己当天不回去,直接睡宿舍里了。
*
好在之前没把宿舍里的东西全部搬走,床上的褥子和被子等东西都还在。
在揭开防尘布后,连司谦的回复都没看,也没和其他舍友打招呼,裴君泽刚躺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舍友们大抵也知道他那段时间很累,走路说话的动静都小了一些。
但可能是太累了,裴君泽虽然睡着了,却还是能听到一些隐约的声音,他听到了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塑料袋翻动的声音,柜门关动的声音,上床时床吱呀吱呀的声音…
乃至于,一定是邓麒打游戏时,敲击键盘的声音他都能听清楚。他甚至能通过他敲击键盘的频率来判断他玩的什么游戏…
这种感觉很玄妙,
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
学校临近放寒假,几个舍友那时除了邓麒还在玩游戏外,大多都还没睡,躺床上闲聊八卦。
大抵是因为裴君泽还在睡觉,他们都是压着嗓子小声讨论的。
一开始只是在讨论学校里的几个美女谁更漂亮,后来又不知怎么说到了以前追过裴君泽的一位学姐,又不知不觉说到了找对象…
其中一位舍友先是感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对象,想了想又补充说,裴君泽都不急,他也不急。
这话一下引得打游戏的邓麒都忍不住了,他停下了玩游戏的手:
“你能和咱裴哥比吗?别说脱单了,就咱裴哥这脸,去港城,一晚上怎么也得这个数吧。”
他停顿了一下,比了一个数字八的手势,“听说那边的富婆可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了…”
其他舍友也跟着笑起来,这是一道略熟悉的声音轻咳了两声,突然接了一句话:“…也不止富婆吧,我感觉说不定也有富商喜欢呢…”
这句话似乎是周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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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因为网络逐渐开始流行,社会上其实已经开始有各种同性恋的奇葩新闻了,不过大众接受度却并没有突然上来,在其他人提到这个点时候,依旧还是有种禁忌感。
因此在周康的话落下以后,另外几个人明显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时,语调更加压抑了,就像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事件一般。
“哎哟…没想到哇,平时里不声不响,你居然还了解这个啊!”
“啊…这也可以啊。不过两个男的怎么那个,嘶…真是难以想象。”
“什么什么两个男的,两个男的也可以?我靠,变态啊…”
几个直男以一种调侃的角度聊着他们想象中的“同性恋”,最后这个话题结束依旧在一句玩笑话上。
“…但其实吧,我感觉如果是裴哥对我表白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说这句话的声音有些耳生,裴君泽一时不太记得名字了,但仔细听也能听出以前应该也是说过话的。
“可去你的吧,多大脸啊?”
“就是…人家连系花都没看上,能看上你?”
“那个…我还是没办法理解,就,两个男的,怎么那个啊…”
又是一阵更小声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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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喧闹的嘻嘻哈哈声中,裴君泽已经有些醒了,虽然没睡多久,但休息过后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就是喉咙有点干,想喝水。
不过作为被讨论的中心,裴君泽又觉得这时候的自己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不然大家都尴尬。
这么想着的裴君泽,小幅度的转了一个身,把原本背对着墙的脸转向了外面。刚转过去,一抬眸刚好对上对面床铺周康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