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深以为然地点头。
接下来就是走流程一样地介绍，从元帅的生卒年到家乡又到成长历程和勋章，卡洛一边走一边听，很快就从兴致勃勃到兴致缺缺，最后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好无聊。
甚至比展览馆的绿化带还要无聊。
兰维尔也无聊，他瞅准一个时机，转到了另一个活动室，不出意外发现一抹粉色身影。
作为琥珀星最大的展览馆，它可以同时举办多个活动，东馆正在进行元帅纪念，西馆则在进行某位艺术大师的作品展览。
卡洛没有艺术细菌，同样没什么兴趣。
不过去哪里不是去，跟在兰维尔身后走就行了。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谁？唔，是凯亚啊。”
卡洛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神出鬼没，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和我，打一架。”
凯亚用那双日常没什么情绪的眼眸望着对方，一如往日。
“你对元帅纪念活动也没兴趣吗？”
卡洛岔开了话题。
“一只死去的雌虫罢了。”
凯亚垂下眼睫，但很快又复而望去，
“和我打一场，我已经找好场地了。”
卡洛挠挠头：“真是的，第一天开学就这样，虽然我也很想和你来一场，但是我要跟着兰维尔……”
兰维尔转过头，眉眼弯弯：“不用担心我，你想去就去吧。”
“诶，可是……”
“如果这次不答应的话，会一直被凯亚纠缠下去吧。”
“……也是哦。”
兰维尔眨眨眼，双手交叉：“既然这样，那你们先去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和希墨聊一下。”
关于友情中的、跟踪和信任的分歧。
他自己想不明白，或许让另一只虫提供旁观角度，会给他一些新的启发。
既然小夥伴都这么说，卡洛便点点头：“好的，有什么事情记得光脑联系我。”
或许兰维尔和希墨要交流一下身上的艺术细菌，他这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虫，还是不要凑上去了。
卡洛跟着凯亚来到了展览馆背面的广场上，在绿荫围绕的空地上，进行了半虫化的搏斗。
凯亚的速度比上学期要快很多，即使是复眼模式也只能捕捉到一点痕迹，劲风几乎是瞬间刮过脖颈———
铛！
他宛如刀锋的攻击被对方稳稳接了下来。
“比上次有长进。”
卡洛眨眨眼，但下一秒，他猛地反击，指尖泛起一星寒光，
“但是，还远远不够——”
知道他这个寒假是怎么过来的吗？
寒假的弯道超车，可不只是体现在数学上。
想起被兰维尔造出来的八台“雌虫断头器”不分昼夜的围攻，小蝴蝶就想飙泪。
“这个时候，还在分心吗？”
凯亚微微眯眼，空中腰一转，卸下对方的力道，轻巧地落在了地面。
“那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自信，你已经和我不是一个版本了！”
卡洛露出来一点虎牙尖尖。
空地上疾风掠过，碰撞声不绝于耳，在拳拳到肉的战斗中，两只雌虫打着打着便热血上头，就连一向觉得自己成熟稳重的小蝴蝶，也没忍住一边放狠话一边亮出爪牙。
半个小时后，两只被汗水打湿的虫崽齐刷刷躺在了地上。
“好累啊，不过，倒是有段时间没有打得这么爽快了。”
卡洛从包里翻出兰维尔的恢复药剂，咕噜噜喝下后，勉强从地上坐起来。
冷风一吹，衣衫都因为汗水而贴在皮肤上，还怪冷的。
凯亚也坐起来，独自平息着紊乱的呼吸。
“那我先走了，下次学校训练室里 见。”
经过一学期的相处，卡洛已经知道对方的性格，也没指望能和这个战斗狂聊上天，他自然而然地挥挥手，站起来就要走。
“……距离活动结束，还有三个小时。”
凯亚突如起来的话，让卡洛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呃，所以呢？”
小蝴蝶摸不着头脑。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继续。”
“可是我们今天已经战斗过了，而且我还要去找兰维尔，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卡洛没有那么强的战斗欲望，他耐心解释道。
“为什么你总是和兰维尔在一起，他是一只很弱的雌虫。”
凯亚语气平静道，只是在末尾带着点疑惑。
“喂喂喂，就算我们关系好了一点，也不代表你可以随便诋毁兰尼吧，不然我可是会打你的。”
卡洛吐槽道，说完他觉得不对劲，
“不对，不能让你找到规律，应该是不然我会离你远远的，永远也不会同意你的所有请求。”
凯亚静静看着卡洛，解释道：“我没有诋毁他。”
说完，他不解地看着对方：“所以你为什么总是和他在一起？”
在他的世界观里，强大的雌虫就应该强者相吸，弱小的雌虫就应该抱团取暖。
凯亚的语气很平淡，正如他所说，他没有诋毁或者嘲讽兰维尔的意思，他就是单纯地诉说了一个事实和疑问。
就好像一个玩家在问另一个玩家，为什么你一直在新手村和白板村民混在一起，为什么他都搜集SSR了你还在拿着一张R卡不放。
如果凯亚和之前的奥古一样，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意，卡洛都能一拳头砸在对方脸上，让对方明白欺负兰尼的后果。
但凯亚的语气和表情又感觉不出来恶意，导致卡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我们又不是靠实力成为朋友的。”
卡洛觉得这个对话简直莫名其妙，但他也感觉到凯亚的价值观似乎有点问题，于是他调转脚步，走到对方面前坐下，试图纠正对方，
“你不能因为实力不行，就不认朋友。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某一天我比你强，觉得你不配做我的朋友，你难道会接受吗？”
凯亚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会的，很正常。”
卡洛被噎了一下。
“……那我把你杀了呢？”
“那也正常。”
“……”
在很久之前，卡洛见过很多普通人，他们的思想大多是“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级别分明。”
但在凯亚这里，是自他以上级别森严，自他以下，还是级别森严。
他似乎让自己钻进了一个以实力划分级别的黑暗森林中。
小蝴蝶没忍住叹了口气：“那你日常中除了战斗外，就没有点别的美好事物吗？比如亲情啥的。”
凯亚想起了家中的不锈钢家具，以及不锈钢家具上反射出来的雌父面庞。
灿烂的阳光倾泄下来，却照不到他的眼底。
“我没有亲情，我和我雌父之间的关系，就是谁赢，谁主宰这个家庭。”
凯亚的话让卡洛一脑袋拍在额头上。
不是，虫族怎么这么多家庭有问题的雌父和雌子啊。
哦，原来是全员单亲家庭，那没事了。
“凯亚，虽然大家很重视战斗，也会按照战力来区分雌虫，但我始终觉得，这个世界除了战斗之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卡洛拍了拍凯亚的肩膀，缓声道。
“比如说，亲情啊，友情啊，羁绊啊……”
“我不懂。”
凯亚抿唇。
他的雌父会说出“弱者不配做我的儿子”，然后把他从琥珀星扔到垃圾星。
他的朋友会说出“对不起啊凯亚，你还是太弱了，所以我们投奔了乱刀帮”，转头就全都弃他而去。
唯有实力，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你懂什么？”
卡洛有些麻爪，他又不是心理医生，他完全不会话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