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荷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院子。
她留下这封信大概是以为自己喝下的是她丢的那赫真奇毒,所以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没想到阴差阳错,这封信却真的成了她留给他的绝笔。
男人拿过食盒上的信件,拇指在那信封上的四个字上摩挲了半天才将里面的信抽了出来。
她的小楷写的很不错,工整有力道还带着自己的风格,隽秀不失灵逸。但是遣词造句却实在差了些,整篇全是白话的不能再白话的语言,这样的信确实是她的风格,景煜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不过好歹,开头用了个成语“见字如面”。
看见这四个字,男人心头抖了抖,酸涩又难过。
见字如面,如今阴阳两隔的他们,要怎么见字如面?
这封信很短,内容也不多,不过景煜还是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后。
信中没有对她以往做过的事情,她的身份做任何解释。只是提醒他务必要注意赫真族最近的动向,东夷和西靖很可能会成为赫真复国的烟雾弹,还说赵墨池是个爱国的好青年,可以重用等等。
关于他,她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唯一跟自己有关的便是那句“望君珍重”。
望君珍重。
落款,知非。
知非知非。
男人握着信的手渐渐收紧,只觉得胸口酸涩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赵墨池站在院门口远远望着他,心里有些凄凉之意,不知是为了那女人还是为了这个追悔莫及的王爷。
“王爷,赵公子求见。”福安站在赵墨池身边,不敢轻易跨进洗砚楼。
景煜抬眼,就着傍晚雾蒙蒙的光线看见了面色凄然的赵墨池。
赵墨池对沈知非的心思,身为男人的景煜心里是一清二楚,但这人行事向来是落落大方的君子之风,让他想吃醋记恨都记恨不起来。
此时自己在他面前却有些抬不起头来。
“王爷,逝者已矣,节哀!”赵墨池似明了他心中所想,走近道。
景煜轻轻放下怀里抱着的焦尸,站起身,不愿在情敌面前落了下风一般,强打起精神:“赵公子来所为何事?”
赵墨池看了一眼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心中有些钝痛,但还是很好地掩饰了。
“在下带了一个人来让王爷见上一见。”
“不见。”景煜面色灰败,挥了下手,唇上的青色胡渣昭示着他的颓废。
景煜的反应在赵墨池的意料之中,只听他接着说:“是王妃让在下带此人来见王爷的。”
“王妃?”现在似乎只有这两字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景煜的神情明显变了。
“是。”赵墨池道,“昨晚听荷姑娘送了一封信到国公府给在下,听荷姑娘说信是王妃在您大婚当晚写的。信里的内容便是让在下去带这个人回来见您。”
“信呢?”景煜眼神黯了黯。
赵墨池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他。
景煜打开,逐字逐句将信看完,然后在赵墨池惊讶的目光中将信揣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王爷,那信……是在下的。”赵墨池犹豫道。
“本王知道。”
知道你还往自己袖子里揣?
“这信是本王王妃写的,自然由本王保管。”景煜十足硬气道。
赵墨池有些哭笑不得,人不在了才知道珍惜,又是何必呢!
不过他也能体谅这个刚失去心爱女人的男人的这些强词夺理。
“王爷说的是。”
“她为何这般信任你?”景煜问。
信里明白说了她已经写了一封信给拂柳,要她三日内到王府自行坦白万寿苑皇后被毒杀一事。不过她担心自己命不久矣,怕拂柳心存侥幸,想要跑掉。
于是给了听荷三日的时间,若是拂柳存了要跑的心思再把信给赵墨池,让赵墨池去云升茶楼,将人带到王府。
赵墨池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顿了顿道:“我们还是先去见见拂柳姑娘吧!”
景煜不说话,低头看着地上的焦尸。
赵墨池轻叹一声:“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算是身边的人都离你而去,这条路也断没有因为谁而放弃的道理。”
景煜闭了闭眼,慢慢吐出一口憋在心里一夜一天的浊气。
赵墨池说的对,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