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愉直白道:“我觉得,今天应该来陪玄寂师兄你,所以今天请假了。”
谢希夷道:“不用,你做你的事情。”
池愉道:“劳逸结合,我也是时候休息一天了。”
他说罢,伸出手,如往常一般抓住了谢希夷的袖子,谢希夷没有反应。
池愉手指便慢慢往下滑——往常这种时候,谢希夷总会手指往上拢合,能正好接住池愉下滑的手,并将其握在手掌心之中。
但这个时候,池愉手掌往下滑,摸到的是谢希夷紧握的拳头。
池愉心里一凉,心道,或许玄寂师兄没有在生气,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的确无形之中拉远了。
池愉心里浮现出一丝惶恐,他手掌包住了谢希夷的拳头,细长的手指插入他指缝之中,声音压低了起来,“玄寂师兄……”
他想说你松开手我想握你的手,又想问玄寂师兄,为什么不握我的手了?
心绪繁杂之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玄寂师兄,不要看画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虽然声音很小,但修士的五感何其敏锐,因此谢希夷还是听到了,他松开了拳头,翻转手掌,将池愉的手握住。
目光也慢慢偏转,落到了他脸上,“怎么了?”
谢希夷这么问着,唇角翘起来,勾勒出一个与之前并无不同的笑容。
池愉心中不禁喜悦起来,身体往谢希夷的方向靠了靠,语气同样欢欣起来,“玄寂师兄!”
他多么的好哄,方才的心凉和惶恐都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地牵着谢希夷的手,问道:“玄寂师兄,这幅山水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看你在这里看了它好久。”
谢希夷回道:“大家之作,有收藏的价值。”
池愉问:“玄寂师兄你喜欢吗?”
谢希夷唇角掀起,平淡道:“对于修士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池愉:“哦。”
旁边的书斋伙计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池愉问:“玄寂师兄,我们出去逛逛吧?”
谢希夷问:“你想去哪儿?”
池愉想了想,道:“去河边走走?”
谢希夷:“嗯。”
他们走出书斋,池愉问道:“玄寂师兄,你还会禅定很多天吗?”
谢希夷道:“短时期不会再禅定,怎么?”
池愉说:“没怎么,我就是问问。”
谢希夷问:“想我是么?”
池愉毫不犹豫地说:“想!”
“很想很想很想!”池愉继续说。
谢希夷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问:“一天想我多少次?”
池愉想了想,说:“很多次,我数不清了。”
谢希夷:“……”
他心里悸动着,声音都低了几分:“你有这么想过你父母么?”
池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很自然地说:“没有,但是我这么想过我爷爷奶奶。”
谢希夷:“爷爷奶奶?”
池愉说:“就是祖父祖母的意思。”
他想到这个,有点惆怅,“我爷爷奶奶都快八十岁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了。”
谢希夷道:“八十?那年纪还很小。”
池愉道:“不是,他们只是凡人,寿数过百都难,如此高龄,每一天都得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谢希夷道:“没有灵根么?我可以给他们灵根,现在修炼并不晚。”
“不。”池愉笑了起来,“玄寂师兄,这种东西,他们不需要。”
谢希夷微微低头,注视着他的笑脸,低声道:“你很奇怪。”
这么久以来,谢希夷也逐渐明白了他说的回家是何处,想必不是昊元大陆这方地界。
这并不奇怪,本身世界就是有缝隙的,就像他们谢氏一族,都传闻是从神界遗脉被放逐到了此方世界。
而且这个传闻的可信度极其高,他们族内侍奉的禁物,这是最大的禁忌,本就不是昊元大陆里应该有的东西。
谢希夷心里对池愉的一切都有所猜测,但他并未开口去问。
越了解,越执着,同样,也会越痛苦。
池愉不知道谢希夷心中所想,笑着回道:“玄寂师兄你也很奇怪——对了,玄寂师兄,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啊?法莲的品质下降了很多,你知道原因吗?”
谢希夷平淡道:“知道。”
池愉问:“是什么原因啊?”
谢希夷道:“禅定得不太好,是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没什么问题。”
他这么说,池愉也就信了,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最近没有观想导致的。”
谢希夷顿了顿,语气平和地道:“以后不会观想了,没有晋级,说明并没有用处,以后都不会观想了。”
池愉一愣,“……好吧。”
好突然啊。
他有些许失落,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想问,玄寂师兄,你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件事,心里对我有隔阂了啊?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池愉咽了下去。
池愉总觉得,玄寂师兄虽然心里会有些小小的介意,但不至于到现在这个程度。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池愉头脑风暴了一会儿,却又没能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知道没法去问玄寂师兄,他不会回答的。
池愉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露出笑脸,若无其事地叫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嗯?”
池愉突然笑不出来了,心里怪难受的,他停下脚步,松开谢希夷的手,转身伸手抱住了谢希夷劲瘦的腰,整张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玄寂师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回到之前的状态可以吗?我说错了——如果我回不了家,我就一直陪着你,如果我能回家,我也带你一起回家,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吗?”
谢希夷喉结不地滑动起来,他慢慢伸手握住了池愉纤薄的肩头。
池愉看着纤瘦柔弱,但身上薄薄的肌肉并不少,个子也高了许多,并不是能被完全掌握的弱者。
他现在的修为、战斗能力、锻体、神识,都有谢希夷参与的痕迹。
这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勉强合格的筑基期修士。
肩头的手慢慢往脖颈移动,很快,他握住了池愉修长的脖颈,“……”
池愉:“玄寂师兄?”
他抬起脸来,一双因为总是喜欢笑而显得眼尾上翘的漂亮眼睛,此时微微耷拉着,呈现出一种小狗一样的忧伤感,“玄寂师兄……”他哀哀地叫着,好像谢希夷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会接受一般。
但谢希夷明了地知晓,他看着很依赖他,好像一切都以他为主导,愿意听他的话,但这都是假象。
他看着柔软,却有着一颗磐石一般的心性。
池愉在谢希夷的眼前,是澄明如湖泊一般,能被轻易地看穿。
这是神交后的后遗症。
只要他想,池愉在他面前不会有任何秘密。
甚至,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挖出池愉从前的所有记忆,入侵到他过往的每一时刻。
只是谢希夷控制着自己,不去那样做而已。
此时,池愉说出这些话,谢希夷也知道,他有着万分的真心。
这令谢希夷愉悦起来。
明明都做好了决定,但只要池愉几句话,他便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不够……”谢希夷沙哑着嗓子说话了。
情毒开始作祟,连动着魔心跳动,令他瞳孔微微放大,扣紧了池愉柔软细腻的脖颈,“这些不够。”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
“池愉,和我结契吧,做我的道侣。”谢希夷低下头,嘴唇在池愉额头轻蹭而下,最后在他上唇一寸处停留,他低声呢喃道:“做我的妻子,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