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愉抽出剑,心里更觉得古怪,作为金丹期的妖魔,对方的攻击手段太过柔弱了。
池愉陆续砍断牢笼的铁条,走进了牢笼,绕过巨大的蜘蛛肚子,看到了正面,只一眼,他就忍不住叫了出来。
“怎么了?”谢希夷不紧不慢的声音从洞口传了过来。
池愉忍住了干呕的欲望,捂着鼻子提高音量说:“玄寂师兄,这就是一具妖魔尸体,它早就已经死了。”
巨大的蜘蛛从背面看毫无异样,但绕过背面,才能看到这妖魔的正面已经被吃空了。
为什么说是被吃空了,因为还保留着啃噬的痕迹,脊柱肋骨根根分明,脊柱末端连接这泛着金属光泽的外壳。
金丹境的妖魔已经能做到肉身不腐不化,能变成骨头,只能是被吃了。
池愉一直知道妖魔不禁吃人还会吃同类,并没有什么禁忌,却是没想到金丹境的妖魔也能沦落到如此下场。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到了谢希夷身边,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玄寂师兄,白来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妖魔,大概是他们看见这妖魔陨落的肉身,捡回来当了毒虫的巢穴。”
谢希夷看了看他,“这就是你的判断?”
池愉见他语气有异,不禁犹豫,“等等,我再想想。”
他又回到了蜘蛛躯壳面前,用剑挑了挑那具躯体,很快就将其翻了个面,蜘蛛巨大的腰腹出现在他眼前,这个角度看过去,明显能看到一个清晰的洞,从痕迹上看,像是从腹部开始啃噬,然后吃到了人身上。
池愉眸光一顿,又注意到了一个异样,蜘蛛身下的泥巴很松软潮湿。
妖魔就算死去魔气也一直保留,不容易消散,但蜘蛛身下的泥巴的魔气,却有些许差异。
池愉动用神识和灵力细细地感受了一下,终于感觉到了这差异在何处。
蜘蛛妖魔的魔气更浑浊,也更强,但蜘蛛身下泥土残留的魔气,却要更弱些,也要清澈些。
池愉忽地明白了,他起身,走到太子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玄寂师兄,应该有两只妖魔。”
他顿了一下,“我认为,它们应该是血亲,这具蜘蛛妖魔有孩子。”
虽然那泥土的魔气更弱,但与蜘蛛妖魔的魔气同宗同源,应该是血亲。
谢希夷道:“它逃不了多远,去追吧。”
池愉看向他,谢希夷无动于衷。
池愉:“……”
好吧,看样子玄寂师兄不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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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愉小声说:“那玄寂师兄,我去了?”
谢希夷:“嗯。”
池愉只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洞穴。
他走之后,谢希夷伸出手,指尖冒出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轻轻一抛,火焰落到了那具妖魔尸体上,哗啦一声,幽蓝色火焰瞬间将那具庞大的妖魔身体笼罩,空气中隐约响起一声尖细的女声尖叫,一道光芒闪过,谢希夷眼前的景色变了。
他陷入了一个幻境。
幻境里是一个长得极美的女性妖魔,当然谢希夷并不能分辨,只是从这只女性妖魔在族群受欢迎的程度便自然地知晓,她是个美人。
强大,美丽,同族男妖魔不计其数的追求,令她生了又一只又一只强健的子嗣。
她凶残,嗜血,捕猎了许多修士、魔修,有时玩心大起,会装作柔弱的凡人女子,诱惑凡人男子,再将他们吃掉——但是大多时候都因为凡人毫无营养的缘故,只是杀掉,并不会吃掉。
非常正常、和千千万万的妖魔一样恶劣残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直到她有那么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修士,那修士名字叫泽秀,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少年,而且文采翩然,是大族子弟,出身高贵,因而有还算不错的灵根,在二十二岁的年纪修得了炼气八层,被朝廷派来镇守暮连镇。
那叫泽秀的人太过聪慧伶俐,也过于正人君子,竟令这妖魔心生了些许怜爱,半真半假地与其玩起了纯情的游戏。
当然,若是这个叫泽秀的轻易动心,怕是下一秒妖魔便原形毕露,将其杀死。
偏偏这泽秀一直恪守本心,始终无动于衷,便叫这化名花娘的妖魔实打实地起了好胜心,非要将他拿下不可。
如此斡旋了三年有余,花娘却是彻底心动,明明这修士柔弱无比,她就算吃到肚子里去,顷刻间的功夫便能化作一滩血水,却还是止不住地动了心。
头昏脑涨之下,她将自己的身份合盘托住,并给出了母蛊和子蛊,将主动权全交于了那个泽秀。
她原本想着这样的诚心能将泽秀打动,成就好事。
却不想那泽秀的心智极其坚定,始终无动于衷,收下母蛊和子蛊之后,便将子蛊下在了花娘身上,将其束缚在暮连镇后山,震慑一众妖魔不敢来犯。
花娘恨其狠心,爱恨交织之下,孕育了与泽秀的孩子——妖魔是混乱的种族,能与妖族生,与魔族生,自然也能与人族生,而孩子自然会继承更强的那一方的血脉。
因此这个孩子虽然比不过同母异父的兄弟,但也不容小觑,它在肚子里就吸食了她大部分的魔气血肉,花娘用这个理由将泽秀诱骗过来,将其吃掉。
虽然成功将孩子生了出来,但没想到泽秀早已将母蛊转移,花娘依然不能脱离此处。
便又打算夺舍她年幼的孩子,然而这孩子比她想得更要凶残,在她下手之前,它就已经将她吃掉了大半,又将她肚子里的子蛊一并吃掉——如此,就算是夺舍它,也依然有这蛊虫。
但不夺舍,她也将要陨落。
如此强大的妖魔,竟就以这么滑稽的结局收场。
幻境结束,妖魔以依然美丽动人的人形向谢希夷哀怨地诉说自己一腔真情错付。
谢希夷冷笑出声,“你是妖魔,能有什么真情,不过是胜负欲作祟罢了。”
妖魔脸上划过愤怒,“我还不够爱他吗?我愿意为他茹素,这三年里我不曾吃过一个人!一个修士!甚至连妖魔、魔修,我都未曾动口!”
谢希夷无动于衷,“说够了吗?说够了你可以去死了。”
他神识铺展过去,正要绞杀妖魔的元魄,那妖魔立即叫道:“等等,你难道就不可怜我吗?你不是禅修吗?你应该渡化我啊!”
谢希夷饶有兴趣地说:“你想我怎么渡化你?”
妖魔的元魄慢慢靠近,楚楚可怜地道:“你是禅修,你应该明白怎么渡化我啊?虽为妖魔,我也向往涅槃,如此便是众生,理应得到渡化啊。”
她在靠近到谢希夷一步距离后,眼眸闪过一丝凶光,化作一道光芒如迅雷般没入了谢希夷的身体。
谢希夷忍不住笑了起来,讥讽道:“夺舍禅修?谁给你的胆子?”
妖魔道:“虽会承受万般剧痛,但熬过去后我就会有一具天资绝佳的躯壳,小子,别抵抗了。”
她如此说道,正要吞噬谢希夷的元魄,却很快见到了一片金灿灿的金光,她在恍惚之间,忽地明白过来了这是什么,她哑声道:“佛骨?”
她竟是遇到了一个已经修成佛骨的禅修??
不等她再多想,铺天盖地的金色神识朝她绞杀而来,身为金丹境的妖魔元魄自是比人修要强盛不少,但在佛骨面前,毫无抵抗的余力,不多时,便身死道消。
而吞噬了元魄的谢希夷,见到了这妖魔心中更深的东西——她竟是真心爱着那名叫泽秀的男子,最后将其吃掉,也是因为偏执地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那可怖的执着感情,令谢希夷微微皱起了眉头。
吞噬元魄后会如数悉知对方的情感与记忆,这让谢希夷有些许的不适,魔心也被这种强烈偏执的情感引诱了出来,又被他极快地强行压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火焰,面无表情地掉头就走。
等走出洞穴不远,撞见了池愉。
池愉头上沾染了树叶草叶,脸上也有好几道泥巴,他手里提了一个不停晃荡的东西,看见谢希夷眼睛就一亮,兴冲冲地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举高,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你看,我抓到它了,是个大虫子,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