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手上的法器,依然灵气混乱,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眯起眼,十分不解。
是因为雷渊大开?
眼瞅着易忘天朝她一步步走过去,脸上愤怒越发明显。
柳如意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赵观停吓得赶紧扑过去。
他生怕易忘天一个说不好做出什么事儿来,边冲过去边喊:“易宗主!你——”
轰的一声巨响。
赵观停停下脚步,易忘天也立刻顿在原地。
众人脚下,地动山摇。
雷渊之中,竟有一道琼白光束冲向苍穹,击破黑夜,将天上蔓延的漆黑魔气生打出一个洞。
站在渊边上的柳如意和萧问眉长发纷飞。
所有人面色惊异,震惊无比地望着那道光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光束渐渐扩大,从一开始的光束变作满渊的白光。
天上击破魔气的洞,也变作一道口子。最终随着更重的一声巨响,最后一道白光飞向当空,如劈下的一剑,只听轰的一声,它竟将天上所有的魔气劈散了。
白光当空,带来须臾白昼般的光明后,烟消云散。
明月当空。
那一轮明月,安详地照在荒原上。
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望着天上干干净净的苍穹,都失了声。
方才,这里还魔气厚重。
渊里忽然升起一片白雾,白雾蔓延到崖边。
见此情景,柳如意慌忙拉着萧问眉后退,退到白雾之外。
雷渊鲜少现世,她们没见过白雾。不知是好是坏,总之小心起见,先远离再说。
两人退到雾外。
萧问眉踉踉跄跄地被她拉走。
缓缓地,她瞳孔缩起。
柳如意没见过这情景,可她见过。
与她一样,除了卫停吟,上清山其他几个人都瞳孔骤缩。
“这……”
卫停吟偏头,看见赵观停神色有异。
卫停吟便明白了什么。
白雾之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人形渐渐从雾中显现。
他肩披雾气,手拿一柄裹满水灵气的仙剑,身姿如松木般直挺,从那白雾之中走了出来。
那人一头雪白的长发,依然朗目疏眉,眉间一点红朱砂,一双眼淡漠如冰,眼底却是两片湛蓝的水。只是与从前不同,他一身白衣破烂,长发披散,从前最齐整的模样变得破败随意了太多。
风在吹。
雷渊里,还是有很大的风。
但天地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仿若忽然一切静止,所有人望着走出来的那人,良久失声。
那人走出白雾,站定在雾外。白雾向外蔓延,又蔓延到他脚下。
他还是那样眉眼淡漠。
风吹乱那头长发。
“……师尊?”
赵观停最先回过神来,颤声叫他。
谢自雪看向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真是师尊!?”赵观停大惊,“不是,这……您这……!?”
赵观停太过震惊,已经不会说话。他张着嘴“这这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这”出来。
“您怎么会从雷渊里出来!?”
还是沈如春把话喊了。
谢自雪没有回答,他侧过头,看向卫停吟。
卫停吟正也很疑惑谢自雪怎么会在雷渊里面。
但在谢自雪看向他的这一瞬,卫停吟反应过来,在谢自雪这儿,自己已经死了。
——可意料中的、谢自雪该有的震惊,却一丝一毫都没出现在那张脸上。
谢自雪只是看着他,随后皱起眉来。他睫毛颤了颤,目光沉沉,眼中莫名泛起一股哀愁。
谢自雪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卫停吟头皮一紧,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有挂心的事,就下去看了看。”
谢自雪看了眼沈如春,这样答了一句后,又看向江恣,“看到了许多事。”
江恣也望着他。
隔着很远很远,两人遥遥相望。江恣没有说话,在看到谢自雪脸上的愁绪后,他别开眼睛,并不想做回应。
但他心里明白。
谢自雪知道了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谢自雪转头望去。
是易忘天,他怒气冲冲走过来几步,已经满脸怒意。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当年明明自散修为,自断了仙脉!为什么能入雷渊,为什么手上还有这一柄仙剑!?你……你不是把这柄剑,交给了景掌门吗!?”
谢自雪神色岿然不动,一脸淡然:“当然是假的了。”
易忘天莫名其妙:“哈?”
谢自雪说:“自断是我做的戏。”
“……!?”
易忘天面色狰狞扭曲,“你做的戏!?”
“是啊。”谢自雪还是淡然,“很容易,将几个爆血的法术放在腕上,解开容颜术,再吐几口血,看起来就很像那么回事。”
易忘天气得要吐血了。
“你做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何骗人……你散了山,连自己的弟子同门全都骗了,你是个人吗!?”
谢自雪沉默。
他大约也是十分愧疚,低下了头,垂眸下去,沉默许久后,才说:“我知道这不公。”
“这对我门下弟子不公,对三清山不公,我都知道,我也做了对不住你们的事。”
“但我也知道,众人所怒为何。我的弟子从这里面出来,人变得疯魔了。若只是如此,我自当会担责,可事情没这么简单。既然没这么简单,我就不能放着他不管。这雷渊里有我要找的答案,我便也想一去。”谢自雪声音缓缓,“可此去能否回来,谁也不知道。我当年说的散山,倒是真的是真心的。”
说着,他看向旁的几个过去的弟子,“让你们走,别再等我,我也是真心的。”
几人一阵无言。
“谢掌门,”柳如意叫他,“你说事情没这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谢自雪没有说话。
他沉默不语,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焦土,又转头看向江恣。
谢自雪眼中愁绪更甚。
江恣没有看他,他望着别处。
良久的沉默。
空有风吹。
沉默得太久,易忘天很不耐烦起来:“谢自雪,你哑巴了?为何不做声?”
谢自雪还是沉默。
想来他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江恣望向雷渊。白雾已经散去了一些,雷渊里,又有魔气蔓延上来,朝着天上涌去。
饶是谢自雪,也没办法让雷渊闭上嘴巴。
江恣扯扯嘴角,背着众人笑了笑,心中叹了声。
他突然心口一凉。
身后突然有股力气推过来,但很快又松开。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从他身体里抽离了出去,剧痛突然从心上骤起。
江恣慢吞吞地低下头。
心口的衣物突然被染湿了,江恣伸出手,摸了摸那处,抬手一看,一手心的血。
江恣脑子一嗡。
熟悉的声音打身后响起。
“有什么难说的,谢自雪。”
“你告诉他们啊。”
卫停吟循声回头。
祁三仪笑意吟吟地从江恣身后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一柄短刀,一手拿着个帕子。
他擦着刀上的血,笑着说——
“你实话实说地告诉他们,不就好了。”
“就说,这天下天上,全是假的。”
“这是本只写了个开头的书。”
第54章 自刎(含加更两千七)
卫停吟猛地一怔。
还没等他消化下祁三仪的突然出现, 以及他说的这话的意思,江恣突然身子一歪,碰地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江恣!”
卫停吟冲了过去。他把江恣从地上扶了起来。江恣气喘吁吁, 一呼一吸都嘶哑。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指缝里洇洇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堵都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