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博士宣读殿试规矩,话音刚刚落下,他身后的宫门开始渐渐往后挪动,时间到了。
宫门巨大,开启时的声响也大,像是给考生们一个下马威一般,让所有考生都肃然起敬,一句别个话都不敢说。
太常博士领着考生队列往里走,八名侍卫守在两侧,有一瞬间宋泊觉着自己不是考生,倒有些像是犯了事儿被拉来面圣的歹人。
殿试的地方在文和殿,恒国皇帝恒文帝早已坐在上位等待,考生们进了文和殿以后都不敢抬头,只宋泊偷偷往上瞄了几眼。
恒文帝身着一身金色龙袍,身形修长,没有中年人的大腹便便,他头戴冕冠,微微笑着瞧着下方考生,让大家都放松些抬起头来,像个和蔼可亲的皇帝。
太常博士将考生们送到文和殿后便退居一旁,由太常卿再次宣读殿试规矩,本次殿试由恒文帝亲自考察,考场便在这文和殿之中。文和殿设了一百一十张桌椅,每张桌子上都配备了齐全文具,只等考生就座。考官除了恒文帝以外,还有太常的官员,宋泊粗略估计,大概有十几位太常官员守在店内。
太常卿念着时间,辰时前让考生们入了座。
殿试的考题由皇帝钦定,太常的官员们都不知道,也就没了泄题的风险。
辰时一到,恒文帝当堂念题,考生们听了题后,纷纷开始作答。
今日只考恒文帝说来的一题,题目并不难,对于考生们来说难度甚至不及会试,只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答题,答题期间总会有人停于身旁,或许是圣上,或许是太常官员,这一停下便是瞧着卷子,考生们也许就会被这般行为扰了心智。
要知道殿试前的考试,最多只是考官坐与上位瞧着,现下在旁边兜兜转转,有些考生便心底发憷,手渐抖起来。
宋泊身为会元,自坐在太和殿考桌第一位,比起其他考生,他的心境算是比较平静的。现代的等级分位并不如古代分明,也没有那种见到领导必须下跪的风气,受现代影响,宋泊觉着恒文帝只是一国领导,而且还是个亲民爱才的领导,那便无需害怕,只放宽心写好自己的卷子就是。
宋泊刚抬笔沾墨,恒文帝便从上位走了下来,他自右侧开始走,瞧的第一人就是宋泊。
宋泊余光瞥见桌边那道黄色身影,他没什么别的想法,也没打算特意秀自己一下,他只是轻轻落笔,墨水在草纸上落下,既顺畅又美观。
恒文帝瞧着今年会元落笔生花,写在草纸上的字仔细认真,再细看几眼内容,也是条理分明,不由得满意点了两下头。
太常其他官员见恒文帝对会元很满意,都有意无意踱步到宋泊边上,瞧上几眼在走。
宋泊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写完了殿试的卷子。
文和殿考桌前头燃有一支蜡烛,蜡烛三个时辰燃尽,直着最后一抹火星落下,太常卿张口高喊,“停笔——”
太常卿说停笔那就立刻得停,考场不过一百一十一人,谁人动笔一眼瞧去可是醒目,若被抓着那就是取消考试资格和终生不能再考科举的惩罚,惩罚严厉,故而没人敢以身涉险,都在太常卿声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就把毛笔搁在了笔架之上。
太常卿未动桌上卷子,说道:“请考生们有序离场。”
早晨领他们进来的太常博士已经站在文和殿门口,只等着将考生再领出宫门外去。
皇城毕竟是皇家重地,有官之人尚且不能在皇宫内随意行走,更别说他们这些还未有官身的人了,八位侍卫还是守在考生队列旁,等出了宫门才随太常博士一块儿回了宫中。
“宋同学,你觉着这次殿试考题如何?”出了宫门,姜升才敢开口与宋泊讨论殿试的事儿。
现下是夕阳时刻,不比凌晨时一个人也无,因着需要顾及宫门口的交通情况,不让接考生的车子将宫门外围起来,侍卫圈了块儿地,来接考生的车子都得往后挪,所以宋泊和姜升还得行进一小段路。
“圣上聪慧细思,自是好题。”宋泊答,他不好说今日出的题目简单,只能这么恭维着道,恒文帝无论出什么题目都能称是好题,这么说来可谓是百用回答。
“我也觉着。”周边还有其他考生在,姜升便压低了声量,“刚刚我瞧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是一阵腿软,差点儿答不出题来。”
姜升也是第一次考殿试,自没有殿试经验,他从地方上来,头一次见着伟岸的宫殿,又亲眼见了恒文帝,心底紧张、发憷可是正常。
“是呐。”宋泊应着说:“还好慌乱之中也没把知识从脑袋中晃出去,不然我可糟糕了。”
听着宋泊开玩笑道,姜升笑了起来,“宋同学你可真是有趣。”
有宋泊这么一打岔,姜升心底的紧张劲儿落下来不少。
江金熙乘着早上的马车来,等在宫门外。
宋茶栽和路砚知站在马车边上,江金熙不好下马车,但他俩可以。
姜轻也贷了辆马车来,正巧停在江金熙他们的马车边上,她嫌车上闷,撩开车窗帘发现路砚知就站在一旁,便下了马车与他搭话:“路砚知,你来接宋泊呢?”
“是呐,你来接你哥哥姜升?”路砚知说。
姜轻眯着眼,瞅着路砚知:“哟,你回去打听我哥了?”
做的事儿被拆穿了,路砚知结巴着回答道:“我、我才没有,只是宋弟说了句,我顺耳听了而已。”
“噢,是嘛。”姜轻斜睨了他一眼,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这位姑娘是......?”宋茶栽未见过姜轻,不认得眼前这位束着发髻,语气豪爽的姑娘。
姜轻转身朝着宋茶栽甜甜道:“姐姐好,我是姜轻。”
“还姐姐呢,叫我阿姨还差不多。”话虽这么说,但宋茶栽面上高兴,跟姜轻又聊了好几句,姜轻讲话好听,宋茶栽乐意与她说话。
“姜姑娘,你也来了。”江金熙撩开车窗帘,悄咪咪地跟姜轻打招呼。
姜轻听着声儿转眸,看见江金熙半边脸颊藏在车窗帘后头,她喜道:“江公子!”
江金熙一指横在嘴前,“嘘,小声些。”
现下是非常时期,他可不想漏了面让别人说宋泊能考中都是丞相府的功劳。
“好,我小声些。”姜轻乖乖点头,她也是官家姑娘,知道江金熙这么做定有他的想法。
“姜姑娘。”路砚知开口。
“怎么了?”姜轻应声。
“你上次给我的绿豆糕在哪儿买的,我想再买一些。”路砚知藏在身后的手绞着衣袖,说话都有些紧张。
“就市集随便买的。”姜轻答道:“你从东集市进去,走过一段卖玩具的摊子,而后右转......”
姜轻正说着她买绿豆糕的地儿,就被路砚知打断了话,“姜、姜姑娘,我记不得那些弯弯绕绕的,改日你、你带我去一趟呗?”
姜轻耳廓轻摆两下,路砚知都是考到会试的人了,说记不得简单几句指路的话谁信呐。不过她内心这么想着,嘴上还是答应了路砚知,今日已经晚了,两人便定着明日去集市买绿豆糕。
江金熙坐与马车内听完两人之间的交流,没想着这两人是在何时关系好起来的,还能约着一道儿上集市。
远远的,宋泊先找着早上江金熙乘来的马车,而后又在马车边看到熟悉的人,他道:“大姑,路兄,姜姑娘,你们怎么在一块儿呢?”
“这不是巧了嘛,姜姑娘的马车就是我们隔壁这辆。”路砚知解释道:“见是认识的人,便下来小说几句。”
姜轻迎上姜升,唤道:“哥哥!”
“可在外面等久了?”姜升拉着姜轻的手,笑眯眯问着。
“没有,才来一会儿而已。”姜轻摇头。
之前路砚知在众仙岩只是远远看过一次姜升,现下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姜升长得不差,文质彬彬,说话很有礼貌,有这样沉稳的哥哥,才能有姜姑娘那般活泼、机灵、可爱的妹妹。
宋泊想起之前路砚知与他打听过姜升,便念着他想认识姜升的事儿,正好借此机会介绍给姜升认识,“对了,姜同学,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路砚知,与我们读于同一县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