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江金熙的孕吐反应便结束了,他的小腹微微隆起,穿着宽大的衣裳倒也不太明显,只有宋泊这个床边人,知晓江金熙的腹部隆起到何种程度。
十月底,江金熙便被家人们限制着不可再去百安馆。
虽然百安馆是江金熙的事业,但离生产不过一月半,在此期间可得紧着身子,百安馆那儿病原菌多,江金熙不便再去。
闲来无事的江金熙只能在家中写写医书,上回那本医书卖得不错,除去印刷成本,已经回了本又赚了几十两,趁着这段在家的时间,他刚好能把前头医馆里遇到的新病例整理起来,布局下一本医书。
宋泊去上工,宋茶栽帮江金熙照看医馆,家中剩着江夫人与江金熙说说话,为了不让江金熙觉着闷,江夫人还找了夏烟来。
“快让*我瞧瞧你的肚子。”夏烟一来院子里,便冲着江金熙的肚子去。
江金熙挪了下身子,道:“你自己摸就是。”
夏烟小心翼翼覆手上去,只觉着手心下的触感实在奇妙,她坐在江金熙身侧,道:“可是终于等到小小熙儿了。”
夏烟与江金熙一道儿长大,两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有夏烟陪着,江金熙觉着在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以度过。
十二月中,小雪花慢慢落着,夏烟撑着把伞又来到丞相府,今日她与江金熙约着,准备将小宝贝的衣服完工。
前些日子夏烟提出要给小宝贝亲手做件衣裳,江金熙欣然应允,不过江金熙手艺活儿不好,还得夏烟帮忙,今日便是准备将最后一点儿花纹绣上,如此便可完工。
瞧着青桥把人带到屋内,江金熙两手往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来啦。”
“哎哟,小心些。”夏烟连忙跑过去扶着江金熙。
十二月入了冬,江金熙的肚子也大了起来,因着屋内暖和,所以两人相聚的地儿便变成了江金熙的卧房里,宋泊还特意在房里多装了套桌椅,为了就是方便夏烟。
待江金熙靠着墙壁坐好后,夏烟将两人做一半的小衣裳和针线拿来,她凑在江金熙身边,道:“你看,这个红线要往下头走,沿着我们绣好的小虎轮廓走线。”
江金熙一手拿线,一手扯布,听着夏烟说的话可是认真往布上绣花纹,算着日子小宝贝大概属虎,他便做了件虎衣,不知道小宝贝性别如何,他就将老虎的颜色定为什么性别都可穿的红黄色,瞧来也喜庆。
最后落下一针,把线头打上结,在由剪刀一剪,一件亲手缝制的小虎衣便制好了。
夏烟把剪刀和针线收好,往床上一坐,与江金熙一道欣赏着做好的小虎衣,“我们小熙儿也是人夫了,会做衣裳了。”
江金熙听夏烟这么说忍不住一笑,“瞧你说的,好像我之前绣可差似的。”
“那不是?之前在学府的时候,你的绣工可是堪堪及格呢。”夏烟笑着揭自家好友的短。
不过江金熙却一直未说话,而且高高举着的双手渐渐放下,夏烟还以为自己惹了江金熙生气,忙说道:“你可是生气了?”
“夏烟。”江金熙的语气有些颤抖。
“诶。”夏烟也发现了不对劲,她忙从床边下来,蹲着瞧江金熙。
换了个角度便看得真切,江金熙额头上布满汗水,整个人脸色很差。
夏烟慌了,“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我、我去喊人来。”
江金熙扯住夏烟的手,交代道:“喊我娘亲,我要生了。”
“啊!”夏烟先是惊叫一声,随后捣蒜似的点头,跑出房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了脚。
“青桥,你赶紧进去照顾你家少爷,我去找夫人。”夏烟瞧见在院子里扫雪的青桥,边嘱咐着边往正房那里去,“对了,在叫个人去太常喊宋泊回来。”
“是!”青桥立即应声。
夏烟步伐飞快,江夫人和稳婆马上就赶到了院子里,江夫人估摸着江金熙这几日会生,侍人们都安排好了,只一声令下,两个培训好的侍人与稳婆和江夫人、夏烟一道进了房,而后把房门关上。
青桥还送了信去百安馆,宋茶栽也是快速赶来,她进到屋子里,帮稳婆给江金熙接生。
等宋泊收着消息赶回丞相府时,太阳已经有些西移了。他心焦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与他一样的还有刚赶回来的江丞相。
江丞相一把年纪难得一次气喘吁吁,边上侍人给他倒了水,他喝下后缓过些许,道:“如何了?”
“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宋泊应声,这个时候他只恨他是个男子身份,不能进房里时时瞧着江金熙的模样。
江金熙的痛叫声一声一声由里往外穿,像一把利剑一样刺入宋泊的心。
“已经痛了两个时辰了。”江丞相小声地嘟囔一句。
宋泊和江丞相两人守在门口,一守便守到天黑,等里头有侍人端着水盆出来时,宋泊忙上去问道:“郎君如何了?”
“口儿还没开到呢,还得再等。”侍人步履匆匆,听到宋泊问快速答了一嘴,便赶忙再去拿一盆新的温水进去。
“这都四个时辰了,口子还没开到,这生孩子当真折磨人。”宋泊可是着急,书上写哥儿的生产时间在八个时辰到十二个时辰之间,在宋泊这儿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又等了两个时辰,江金熙的声音大了起来,与他一块儿喊着的还有稳婆和江夫人。
宋泊瞧不着里面的情况,但听着江夫人喊着“吸气、呼气”,便知江金熙的生产真正开始了。
宋泊又心慌又着急,他坐立难安,宛若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江丞相面前不断转圈踱步,看得江丞相都晕了眼,叫他过来与他一起坐下。
一盆一盆血水从里头搬出来,又一盆一盆清水往外头搬进去,整个院子里的人忙得团团转,只有宋泊和江丞相两个男子无事可做。
“金囝,你可坚持着。”忽而宋泊听着这么一句话,他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口,他是再也坐不住,直接跑到房门外头,在靠窗的那个窗户边站定。
既然不让男子进屋,那他就在窗户外头站着,也不算坏了规矩。
“金熙,你一定要加油、努力,我就在外头等着你呢。”宋泊怕里头太吵听不着他的声音,他特地抬高了几分音量,“我进不去屋子中,但我会在这个窗户边一直陪着你,你就瞧着我的阴影,我不会离开半步。”
江金熙一手攥着江夫人,一手攥着宋茶栽,他吃力地睁开眼来,窗户上透着一个人的影子,他爱的人都在身边,他自然要努力。
“加油,金囝,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江夫人紧紧攥着江金熙,说着。
里头喊着呼气,宋泊在外面就跟着一起喊,虽然一墙相隔,但江金熙觉着宋泊其实就在他身边。
江金熙缓了两口气,随着稳婆的频率深吸气、深呼气。
又过了一个时辰,正是凌晨好睡的时候,一声孩童啼哭声响彻深夜。
“生了生了!是个哥儿!”稳婆的声音传入宋泊的耳朵里,宋泊安心下来,脱力地靠着墙滑落。
江金熙生孩子花了七个时辰,宋泊就精神紧绷着七个时辰。
还好父子平安,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宋茶栽从屋子里头出来,出声的孩子已经用绸布包好了,就前头哭了一阵,现在闭着眼睡得可香。
宋茶栽找着靠坐在墙角的宋泊,道:“宋泊你瞧,这就是你的哥儿。”
宋泊瞧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便撑着墙站了起来,想着进屋看看江金熙。不过却被宋茶栽拦着了,“站着,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宋茶栽说不能进,宋泊便不进,在这个节骨眼他帮不上忙就算了,千万不可给别人添乱。
宋茶栽抱着孩子给宋泊瞧了一眼,又重新回了房内。
又一个时辰过去,稳婆才开了口,说宋泊和江丞相能进屋了。
宋泊和江丞相走入屋内,入目便是一片狼藉,江金熙躺在床上,被褥盖到脸颊以下,一张小脸唰白,一丝血色也瞧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