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比血脉相连更紧密。浑身血液都因此变得躁动,似乎是在热切地唤它回来。
它是谢妄之腰骨上的空缺。没了它,谢妄之自此沦为残废,再直不起腰。
见状,谢妄之瞳孔骤缩,呼吸一下粗重。
“……是我的剑骨。”他闭目深吸了口气,嗓音艰涩开口,“哪里来的?”
“呵,哪里来的?”对方又笑,却满是嘲讽意味,“自然是从你曾经养的狗,池无月那里弄来的啊。”
“……”谢妄之蹙紧眉。
对方续道:“你可知晓,池无月现在是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剑道魁首,多得是人巴结他,风头更胜你当年。有人把你的剑骨送他,他嫌晦气,转头就丢了,幸亏被我捡到。
“谁想得到,当年只有张脸能看的池无月,现在那么厉害。而你呢?亏你当年那么宠着他,还亲自教他剑法。呵,真是养了条白眼狼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妄之沉声开口,神色并无起伏,掌心却掐得快烂。
对方又向他倾身凑近,双膝都跪在地上,近得唇齿开合间的温热吐息都落在他脸上:“我会把剑骨还给你。我与他不同,我只忠于你。”
“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么?你想要什么?”
当他是傻子?谢妄之冷笑了声,明明是趴在地上,却似上位者施与般微抬下颌。
“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你。”
对方轻声开口,似是怕他没听懂,伸手抚上他的脸,纤长指尖顺着他的下颌、脖颈一寸寸滑过,轻点在他的后腰。看他的眼神炽热幽暗,似燃着黑色的火。
“……呵。”
谢妄之并非不通人事,屡次毫无反抗能力地遭人轻薄,不由气得发笑。他不置可否,只抬了抬下颌:“躺下。”
对方动作微顿,明显错愕,接着以为他当真应允,竟乖乖躺下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还问了一句:“不去榻上么?”
“有什么必要。”
谢妄之冷笑,用手肘支着身体凑近对方,撑在对方身上。
他直不起腰,上身只能与对方贴得极近,足以清晰闻见对方的呼吸在他凑近时陡然凝滞,随后变得粗重紊乱。垂下的长睫似蝶翅般紧张颤动,白皙脸颊与耳廓逐渐染上薄红。
直到此时,谢妄之终于看清对方的脸。
是难以预想的美貌,只一眼便足以叫人疯魔,几乎成了罪孽。活了半生,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谢妄之,摸摸我……”
或许是他停顿太久,对方竟出声催促,便连嗓音似乎都与方才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似是幻形术法在逐渐失效。
对方主动牵起他空出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脸颊边,像粘人的宠物一样微微歪头轻蹭他的掌心。看他的眼神幽暗粘稠,似水草般在他身上滑动。
“急什么?”
谢妄之强捺下不适,手掌顺从地抚摸对方的脸颊,逐渐悄然往下,直至覆上对方的脖颈。
而后猛地收拢五指,藏在甲缝的毒针一瞬刺进对方的肌肤!
下一刻,他感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烫到灼人,烧着他的指尖与腿根。
“你!”谢妄之怒不可遏,另手也掐了上去,用力得手臂青筋凸起,亘在苍白皮肤,失控般一下一下地跳,“凭你也配?!”
“为什么,还是不行?哈哈咳……”
对方怔愣一瞬,随即大笑起来,并不挣扎,还愈笑愈欢,状似癫狂。
“闭嘴!”
谢妄之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耳畔的声音似是浸入水中,听不真切,只觉头疼欲裂,几乎全凭本能地用力掐着对方的脖颈。
眼前视野忽然天旋地转,本该早就毒发身亡的人竟翻身将他压住,俯身攫住他的唇,像狗一样发疯地舔舐啃咬。
谢妄之不断收拢五指,疯狂挣扎,最后竟从梦中惊醒,一下坐起身,见到熟悉环境才稍稍安定,仍是浑身汗湿,胸膛剧烈起伏。
垂下的幔帐之外,立着一个颀长俊秀的身影。见他坐起身,立时撩开幔帐,露出一张艳丽绝尘的脸。
看清那张脸,谢妄之瞳孔骤缩,猛地扬手扇了对方一巴掌:“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第4章 (修)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中回荡,少年被打得偏过头,缓缓转过脸,双手背到身后,低声道:“奴在偏房听见公子的声音,以为公子唤奴。”
说着微微抿了下唇,长睫低垂,脸颊润红,瞧着是一副受了委屈、可怜兮兮的模样。
见状,谢妄之也冷静下来,忍不住伸手轻捏眉心。
他在梦中分明看清了那个人的五官,梦醒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脑中拼凑出一张完整的脸,结果错认成了池无月。
虽是如此,他断不可能向贱奴低头道歉。
他摆了摆手:“没喊你,出去。”
未想到,才乖顺没两日的贱奴又开始忤逆他,竟装作没听见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他有些恼了,冷笑一声,伸手撩起幔帐下榻,手指轻勾起池无月的下颌,迫使对方昂起头与自己对视。
接着,他故意伸指按在少年的下唇,指腹暧昧地来回摩挲对方的唇瓣,恶劣嘲弄道:“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自荐枕席来了?”
少年默不作声地与他对视,神色未起波澜,双眸清澈,似不染污浊的飞雪。谢妄之见状,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曾经也这么对待过池无月,那时对方也如现下一般毫无反应,只用这种眼神看他,似听不懂。
经过那个梦,他才知道,原来池无月并非不懂,只是装不懂,还在心里嫌他恶心,知晓他从不屑于强迫,便肆无忌惮利用他的恩宠。
谢妄之微微眯眼,手上加大力道,指腹压得殷唇微微泛白,在即将顶入唇缝之前克制地停住。
随即松开手,像是被什么玷污似的,取出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手,边擦边道:“你这张脸,确实生得不错。可惜——”
他低头专注地擦完,用力将巾帕掷在地上,抬头看向对面,冷笑着续道:“我现在看腻了。给我滚。”
*
池无月并未坚持,转身回屋。
周遭再度静谧,连风声都消弭,胸口传来的剧烈心跳却响如雷鸣,白皙脸颊比被巴掌扇过还红,耳尖都烫得灼人。
他伸手抚向自己胸口用力下按,想令这颗躁动的心平息。被谢妄之触过的下颌与唇瓣却酥麻不止,令他浑身发热发颤。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中便现出谢妄之的身影。
掀开幔帐后,朦胧身影变得清晰。对方惊魂不定地抬眸看来,乌发披散,浑身汗湿。雪色寝衣松散微敞,被洇湿得半透,大片胸膛露出,肌理紧致分明,被汗水润湿,流淌着蜜一样的光泽。
平日高高在上的人,陡然受了惊吓,露出一瞬的脆弱,随即恼羞成怒地扬手,表情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要生动鲜活。
仅是惊鸿一瞥,便镌刻在他的脑中,被他擅自描摹刻画,愈加清晰具体。
一如他的梦中。
方才,他做了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谢妄之的声音将他惊醒,他下意识去确认梦境真伪。
分明已回到现实,梦境中另一人的情感却仍残留。
*
个人赛期限三日,之后便是团体赛,为期半月,内容是自行组队进入秘境讨伐妖兽,以战利品的价值计算得分。
谢妄之打完比赛后歇了两日,伤也好得七七八八。虽然并不打算参与团体赛,但毕竟演武比赛由自家兄长主持,他再是犯懒,总归得去走个过场。
各世家弟子们坐在台下听谢霁例行发言,之后便是寻找队友的环节。
而谢妄之特意避开人群,坐在角落,百无聊赖地指使池无月一会儿给他倒茶,一会儿给他剥水果,心里计算着何时开溜。
正吃进一颗浆果,身边忽然坐下一人:“谢兄,原来你在这里。”
“崔岫?”谢妄之闻声抬头,却见是曾与他交手过的崔岫,猜测对方是来找他组队的,便又把脸转回去,“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