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柚,”他忽然叫住陶柚,凝视陶柚在伞下阴影里的眼睛:“我们搬出去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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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在学校附近有一个楼盘,开发时留了几套房子自住。
而裴于逍的执行力高得吓人,很快打点好了一切,几天后带着陶柚搬了进去。
“学校那个宿舍,没有厕所没有浴室,每天晚上上厕所都得去走廊,洗澡也要用公共浴室,我实在忍受不了。”
裴于逍将最后一件衣服挂上衣架,整齐地放进衣柜里。
陶柚倚在衣帽间的门边,抱着胳膊打量他:“可你不是从不起夜吗?”
“那浴室也不行啊,”裴于逍面不改色:“条件实在太恶劣了。”
陶柚似笑非笑地:“再恶劣你不也住了快小一年?我瞧你住得挺开心,而且这马上期末,下学期就换楼了,革命成功近在眼前,同志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真等换了楼,条件好起来,哪还有借口骗陶柚出来和自己一起住?
裴于逍关上衣柜门,上前两步来到陶柚身前,低头看着陶柚:“那你不是也答应了?”
他挑眉,目光在陶柚身上来来回回扫了一遍:“还穿着我的睡衣。”
陶柚:“……”
“这是意外。”他嘴硬道。
搬家得太突然,陶柚一整天都忙着收拾各种小东西,直到在新家里洗澡时才发现,最重要的睡衣忘了。
“反正我俩的睡衣都是你妈统一买的,”他仰起头,不服输地和裴于逍对视:“谁穿谁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裴于逍反问。
“不重要,”陶柚斩钉截铁:“男人要大方一点。”
裴于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那下次我穿你的。”
“滚!”陶柚直接踢了他一脚,恼羞成怒:“你穿得下吗你!”
裴于逍居然神经兮兮地被踢得笑了起来,如法炮制:“男人要大方一点。”
然后在陶柚伸手扇他的那一刻,抓住陶柚的手腕,拉着他去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床头开着一盏小灯,暖橙色的,不如衣帽间里亮堂,但很温馨。
他按着陶柚的肩让他在坐在床边,自己则在他身前蹲下,给他测了测脉搏。
彼时已经快到深夜,两人都已经洗过澡准备要睡觉,床单被套是新换的,散发着暖烘烘的气味。
陶柚低下头,闻到自己身上的睡衣也有清新的香气,裴于逍也有。
他们共用同一款洗发水,同一款沐浴乳,连洗衣液也是一样的,而气味对敏感的人来说,往往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很多时候裴于逍靠近他,哪怕不是密不可分的距离,只要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陶柚都会产生一种被他紧紧包裹着的错觉。
现在也是一样。
明明裴于逍只是蹲在他身前,他却觉得他们快要交融在一起了,连灯光也一起融化。
这种滋味让陶柚觉得既羞耻又心动,不由的有些脸热,手指颤了颤。
裴于逍抬起头,发现陶柚脸有点红,眼睛湿湿的、潮潮的,垂眸看他的时候像含着一汪水。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陶柚装傻,他穿着裴于逍的睡衣,领口大得出奇,于是闪躲和眼神和通红的锁骨都出卖了他不安分的内心。
裴于逍握着他小臂,在他手指上轻轻捏了下,明知故问般:“怎么每次我碰你,你心都跳得这么快?”
陶柚脸上当即闪过一抹愠色,又羞又臊地狠狠甩开裴于逍的手,扯掉测脉搏的仪器:
“好了,可以了,我很正常!”
裴于逍被推开了也不急,站起身拿着仪器,好整以暇地看了起来。
他仿佛很仔细地确认了什么一般,点点头:“是还不错。”又对陶柚说:“稍微等我一下。”
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陶柚稍稍松了口气,手指无意识抓着床单,总感觉脸上的热度退不下去。
等等……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回想着刚才裴于逍观察他心率的模样,那么仔细那么认真,就好像马上要做某件不得了的事,提前确认陶柚的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住似的。
陶柚心脏更剧烈地跳了起来,呼吸都加快了。
其实如果实在觉得害臊,他原本可以趁这个机会躲回自己房间的,但他没有。
陶柚自己都觉得很神奇,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一丝一毫想要离开的念头。
他更想要等着裴于逍回来,甚至泛起某种隐秘的期待。
裴于逍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抱着一束鲜花回来了,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只精致的盒子。
看见陶柚的瞬间,他露出一种笃定的眼神,笃定而愉悦。
仿佛认定了陶柚一定会在原处等他回来。
他一点一点靠近,将花束送进陶柚怀里。
陶柚随之仰起头,裴于逍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不服输的韧劲。
果然,陶柚试图先发制人:“你是想跟我表白吗?”
话说得很大方,但全身都因为紧张而用力绷着。
裴于逍觉得他通红的耳尖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弯腰碰了一碰,然后陶柚连耳垂了也红了,像一颗悬悬欲滴的樱桃。
“我不是每天都在跟你表白吗?”裴于逍笑着说。
陶柚语塞一瞬,眼神飘忽地揉了揉被裴于逍碰过的耳朵:“那你想干什么?”
裴于逍拆开纸盒,里面是一只漂亮的、仿佛蓝色云朵般的蛋糕,他将蛋糕放在桌上,抬眸看一眼陶柚:
“给你过生日。”
陶柚愣了愣,立马看了眼时间,6月15号,23:58,差两分钟到零点,差两分钟到他的生日。
“表白随时都可以有,”裴于逍一根一根插上蜡烛,“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都对你说一遍,说好几遍、无数遍都可以——但生日一年只有一回。”
他笑起来,点燃蜡烛,将蛋糕往陶柚面前推了推,陶柚看见上面的数字不是十九岁,是二十四岁。
“还有23秒,”裴于逍数着时间,在秒针走向12的那一瞬,对陶柚露温柔地笑了笑:“生日快乐,陶柚。”
几个月前,陶柚也是这样给裴于逍庆祝生日的。
现在裴于逍以同样的方式,成为了陶柚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他说出这四个字的人。
“许愿吧。”裴于逍指了指快要融化的蜡烛。
陶柚听着他的话合十双手,眼神却晃动着。
最终,他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将目光移到裴于逍身上。
“我可以,许一个能说出来的愿望的吗?”
裴于逍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当然。”
他神情严肃而认真,仿佛“当然”这两个字里蕴藏的含义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一定帮你做到。
他看上去,甚至做好了克服艰巨任务的准备。
陶柚眼底溢出一抹笑,忽然问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你今天有没有看过我的头像?”
裴于逍怔愣一瞬,心脏忽地一提,就像在里面燃起了某种火苗。
今天两人一直待在一起,没有需要网上交流的机会,裴于逍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到陶柚的头像。
他连忙打开手机,陶柚果然将那张电影截图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手机拍的照片。
很黑,只有一簇烟花的光——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映出了拿着烟花的人的侧脸。
其实很明显了,这就除夕那晚,裴于逍带陶柚去郊外的庄园,放烟花时,陶柚偷拍的那张说什么也不愿意给他看的照片。
裴于逍却还是反复地、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好多遍。
陶柚的头像,一直代表着他想要但还没能得到的东西。
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了,裴于逍猛地抬头,隔着摇晃的烛火对上了陶柚的眼睛。
那双眼睛明亮、澄澈,带着浅淡的笑意,火苗摇曳在眼底,却像是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来似的,灼灼燃烧着,光芒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