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几套古欧式风格的礼服,可能是给需要玩剧本杀的客人准备的。
张晴语轻手轻脚合上门,手掌压着门边,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出于规定和游戏趣味性,她没有将门上锁。
陶柚早就怂了吧唧的一头莽到房间最里面,回头才发现张晴语还在后面叉着腰转转悠悠,用手机电筒打光,像在找什么。
后背凉飕飕,陶柚正靠在一个人形模特身上,模特穿一件华丽的暗红色古欧式礼裙,裙摆层层堆叠。
如同在地面散开一滩深红的血,包裹陶柚的脚踝,顺着光|裸纤柔的皮肤蜿蜒流淌。
陶柚又有点晕了,心里隐隐泛起恶心,如果不是鼻尖没有嗅到鲜血丝丝缕缕的腥味,他大概会两眼一翻晕过去。
鸡皮疙瘩蔓延全身,陶柚又一点点挪了出去,猫到张晴语身边。
“你找什么呢?”
该说不说,他这点气声平时完全不够用,可一放到这种安静得不能发出一丝一毫声音的场合,却恰恰合适。
张晴语晃了晃手机电筒的光,看见陶柚不太自然地绕过地上一个断腿的芭比娃娃,眼睛大大的,眼神懵懵的。
像察觉到了什么,她揶揄地笑起来:“小柚是个怂包呀?”
陶柚:“O>O!”
他矢口否认!
“我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他又靠近两步:“对,是保护你。”
张晴语笑得更开心,下一秒猝不及防将手电放自己下巴上一照,吐出舌头,同时用一顶黑色长卷发怼到陶柚眼前。
假发冰冰凉,质地粗糙,霎那间陶柚都能幻想出这玩意儿勒上脖子,再不断收紧的窒息滋味。
啊啊啊啊!
陶柚几乎是双眼一翻,本能地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到一个纸箱上。
他汗都下来了,心脏狂跳,不全是被那顶突然的假发吓到,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脑补出的画面。
想象力太丰富的人的确不适合玩恐怖游戏。
“没事吧,”张晴语收起玩笑连忙过来拉他:“对不起对不起,不逗了你。”
陶柚闭了闭眼,在晴姐的拉扯下又坚强地站了起来。
“没事,”他抹了抹额头,缓过来后又开始嘴硬:“其实我根本没被吓到,我装的。”
他坚定地看着张晴语。
张晴语:“~”
她嘴角又开始抽搐了,看陶柚的眼神又逐渐变得很奇怪。
“好好好,我知道了……噗!”她终于还是捂住了嘴,兴奋不已地笑起来:“但是小柚你要小心哦,你这个样子,任谁看到都会想狠狠欺负的!”
陶柚:“……?”
他低头打量自己,茫然。
“我什么样子?”
张晴语笑而不语,高深莫测。
她看了眼倒计时:“呀,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应该都躲好了。”说着,径直把假发挂到了门框顶上。
原本海藻一样飘逸的长卷发倒挂门顶时,就有说不出的怪异了,黑暗中藤蔓一样盘绕而下。
“搞定!”张晴语满意地擦擦手。
陶柚不明觉厉:“这是哪种古早邪术吗,能驱邪的那种?”
“是,我们家祖传的。”张晴语章口就来,“你是第一个见证的外姓人。”
哇!
陶柚欣喜。
太好了,是晴姐,我们有救了!
张晴语把陶柚拉到一只纸箱后面蹲下,“主要原理是通过让鬼开门时看到这顶假发被吓死或者吓跑,来达到驱邪的目的。”
陶柚:“^~^……Q.Q?”
脚边有一个木偶娃娃,少了只眼睛很诡异地冲陶柚笑。
陶柚忍无可忍用两根手指捏起来,在纸箱后悄悄露出半个脑袋,飞速甩把娃娃甩进去,又蹭地缩回来。
继续思索,遇到张晴语应该是没救了。
张晴语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慈祥的面孔又露出变|态的兴奋。
黑暗里,陶柚蹲在箱子后,双手下意识握紧,搭在膝盖上,浓密的睫毛跟随呼吸轻颤,眉心衔接鼻梁那一段的弧度惊人的优美。
他鼻尖和颈侧都出了些汗,在暗色光芒里细微闪烁,皮肤呈现出一种透明质地的白皙和细腻。
最动人的,是那种略显张惶的神情。
张晴语恨不得掏出手机发微信召唤神龙。
快来啊快来呀!
这种美景她一个人看就是暴殄天物!
快来呀,那个戴着头套还不知道在哪里瞎晃悠的蠢鬼!不来错亿!
目光太强,以至于发出无形光波。
陶柚微微一瞥心里就是一惊,觉得这女人好吓人,她好像不是在躲鬼,而是使尽浑身解数想把鬼招来。
仿佛把裴于逍招来了能有什么好事似的。
一墙之隔外,隐隐约约传来脚步。
来了!
陶柚将头埋得更紧。
来了!!
张晴语眼睛里快要蹿出火苗!
吱呀——
门把旋转,门被人从外很轻地推开,暗夜中,一道高大的人影试探着迈入一步。
张晴语双眼闪光,下一秒却收了回去,眉心一蹙。
好像哪里不对,这道影子,未免太胖了一点。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尖叫响彻云霄。
某位人高马大心宽体胖重达200斤的男同学,被迎面拂来的一顶假发吓得发出了宇宙最强音。
陶柚全程懵逼没敢抬头,却不得不堵住了绝望的耳朵。
·
如同一滴冰水炸进滚烫的油锅,世界沸腾了。
人全被炸了出来。
从夜深人静落针可闻的空寂,到尖叫此起彼伏全场你吓我我吓你自己吓自己,再仓皇逃窜的混乱场面,只需要某位幸运受害人的一声尖叫。
陶柚和张晴语也不得不趁乱逃离,寻找新的藏身之所。
电锯声响起。
平静的、无波澜的,在充满恐惧又兴奋的环境中,保持着一种无机质的稳定频率。
由远及近,将人们心底里那些隐秘的,对追逐和杀戮的兴奋推向最高点。
混乱中,张晴语和陶柚分散了,耳边尖叫轰鸣,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鬼确实被招来了,但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一发不可收拾,这场面……怕不是有点弄巧成拙了?
她仰起头,垫着脚,着急地四处寻找陶柚的身影。
好在陶柚有极其显眼的外貌,人群中一眼就能锁定,落在黑暗空旷的别墅里,有点像一滴雪白的颜料落进墨汁里。
张晴语不费丝毫力气就看见了他。
他正往更暗的深处跑去,脚步凌乱,微微回头张望时侧颊雪白,眼瞳湿润,颈项和双肩线条优柔,却又因为心绪激荡而显露出一种令人动容的无措。
电锯声一刻不停地响着,是脱离当下环境的格格不入的平稳。
某个瞬间,它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往远处移动。
像是锁定了猎物,骤然加快,疾风骤雨般奔跑起来,掀起又一阵惊促的尖叫。
毫无起伏的电锯声携带一抹高大修长的人影,撕开混乱的人群,刮着人们的心跳,朝墨汁中那滴即将消散的雪白颜料追去。
追向漆黑夜幕里唯一明亮的、晃动的光源。
只追那一点。
张晴语心态又稳了。
·
陶柚慌不择路地跑着。
他心脏剧烈跳动,五脏六腑都被一只大手攥紧。
明知道只是游戏,明知道面具背后的人是裴于逍,但肾上腺素还是不受控制地飙升。
大脑一度混乱到过载,耳边全是自己大口呼吸的急促的声音。
他根本没有目的地。
对这栋房子完全不熟的结果就是,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四处碰壁。
最后他推开了一扇玻璃门。
他几乎像是跌跌撞撞扑进了里面,然后发现自己闯进了泳池。
别墅的泳池也是室内的,但天顶用了透明玻璃镶嵌,擦拭得一尘不染,满天繁星顷刻映入眼底。